碰瓷界翘楚(83)
“我就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周景中翘起二郎腿,双手抱着杯子搁在膝盖上,“当年他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顾清池愣了愣,蹙眉抬眸看向周景中。
周景中眼神扫过头顶的白墙,动了动嘴唇回忆道:“我跟顾坚穿开裆裤那会就认识了,从小就没怎么念过书,大概在95年那会吧,他带着媳妇儿跟儿子出去打工,他媳妇儿跟春芳关系要好,时常通电话,他媳妇儿老跟春芳抱怨他酗酒打人,过了一年多吧,顾坚就领着你回来了。”
“我一看,这孩子不对劲啊,追问了半天他才跟我坦白,说媳妇儿跟大儿子出了意外掉河里死了,捞上来的时候尸体都泡烂了,你是他的二儿子,”周景中说,“我当时就觉得挺懵,他媳妇儿跟春芳打电话时候从来么提过还有二胎这茬,但顾坚又非常坚持说是他孩子,我也没话说。”
顾清池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要说演技,顾坚才是影帝级别的人物了。
顾清池很难想象顾坚当年理直气壮跟人说出这番话时候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难道就不心虚和害怕吗?
不,他应该是有心虚的,否则也不会在喝多了的时候,不停地跟他说对不起。
周景中恼火地痛斥着顾坚当年的行为。
宋彧听得头皮发麻,想想都觉得后怕,顾清池就这么跟一个人贩子相处了20多年,还一口一声爸爸。
“哎,如果当年我要是坚持去报个警,估计后边儿就不会有这么一连串的事情了,”周景中懊恼地“啧”了一声,摇头叹息,“后来你到了城里,也就没了联系,都不知道你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彭春芳手里织着毛衣,“现在要找你家人不容易了吧?20多年前的记录还能找得到么?”
“要说难也不难,要说简单也不简单,”顾清池淡然一笑,“现在技术发达了,做个比对就能出结果,但如果我爸妈放弃找我了,我就算是找破天也没办法。”
周景中又拿起热水壶给两人的玻璃杯里添了点热水捂手,“这事儿怪我。”
“怎么会怪你呢。”顾清池笑了笑。
其实他挺能理解周景中当年的心情。
即便是心里抱有怀疑的态度,也毫无立场去管这件事情,加上顾坚的暴脾气,如果真报警了,指不定要闹到什么程度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换了他,他可能也会当做不知道。
两人在周景中家聊了一个多钟头才回客栈。
顾清池将这些迟来的记忆一点一点融进现实里,去还原那个被掩埋在地底二十多年的真相。
可不管怎么了解,都觉得自己的过去空洞而苍白,没有一点色彩。
他不是不敢去想亲生爸妈,是因为实在太渴望重新见到他们了,就连做梦都会梦见自己回了原本的家。
醒过来才会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尽量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现在有宋彧就够了,要学会知足。
原本两人是打算在镇上玩够一星期再回去的,可惜天公不作美,第四天开始就连着下雨,好几个想要逛得园林都不开门,所以就只能放弃,提前一天回了家。
顾清池倒是不介意旅程被耽误,反正躺在床上也可以做很多事情。
宋彧抱着笔记本弄照片,顾清池看完一集动画片以后,偏头看了看宋彧,“怎么还在修图啊?”
“我准备挑些好看的印出来,在客厅弄个照片墙。”宋彧专心致志地修图,头都没抬一下。
“我人都在这儿呢,还弄照片,”顾清池凑过去搂着他的腰,下巴抵在宋彧的肩窝里,“看照片还不如看我本人。”
宋彧笑了,转过脑袋亲了亲他的额头。
“每张照片都有它的意义,代表着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一切,将来等我们老了,看到照片时还能想起来,啊,当年我们居然还去过这个地方,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顾清池略带夸张地“啊”了一声,“当年我们居然还一起掉水里了。”
宋彧仰着脑袋大笑,“这个说出去能笑死人,估计那大伯租船数余年都没碰上过这事儿吧,两大老爷们一起掉水里。”
“说到这个,你是完全不会游泳吗?”顾清池问。
“会啊,不过只在游泳馆游过,眼镜鼻塞耳塞都准备齐全的那种。”宋彧说。
“那就等于旱鸭子,”顾清池的指尖在宋彧的腰上轻轻刮了刮,“等夏天了跟你一起去游泳吧。”
“好啊,你会游泳啊?”宋彧把修好的照片全部放到了桌面的文件夹里。
顾清池看到他这个动作,嘴角立马就挑了上去,“会啊,我什么都会的。”说罢,抬起一条小腿将宋彧的两条小腿给夹住了。
宋彧立马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心脏猛地一抽,转过身去勾住了他的脖子。
顾清池将电脑从两人中间抽出来,搁在地毯上。
宋彧骑跨到了顾清池身上,低头碰了碰他的唇瓣,凑到他耳边,几乎是用撒娇的语气小声央求,“你转过去好不好啊……”
“不要。”顾清池非常爽快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宋彧一屁股坐在了顾清池的大腿上,拧起了眉毛,指着他的鼻子,“我数三二一啊,你给我乖乖转过去,否则别怪我干.你不留情。”
顾清池就跟没听见似的,低头咬了一口他的指尖。
宋彧抽出手指瞪着他,脑袋瓜里思绪万千。
这混小子现在居然敢这么不听话了?
顾清池抬手扣住宋彧的肩膀,几乎没费什么劲就将人压在了身下,“你刚刚说要干谁来着?”
宋彧两眼一黑,感觉屁屁要完蛋,很想吼出气势,结果开口时都带着颤音,“你啊。”
顾清池笑了,手掌顺着他的胸口一路往下滑。
宋彧浑身战栗,提了口气,尽量放松身体,闭上了眼睛。
刚一分开唇齿,就感觉舌尖被舔.弄了一下。
他情不自禁地探出舌尖回应,感受着顾清池湿软的唇瓣带来的温度。
“叫老公,就一次,不叫就两次。”顾清池在他脖子里咬了一口。
宋彧被吻得昏昏沉沉,都没怎么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还没等他回应,顾清池就在他大腿根掐了一把,“三次。”
一声低吟从喉咙里泄了出来。
宋彧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次数是指什么,不想屁屁开花,吓得赶紧叫了声老公。
结果大尾巴狼反而挑起了眉毛,玩得更带劲了。
宋彧被按在床上做到腰肢酸软,不能动弹,眼睛里揉着一层水雾,几乎快要看不清顾清池的脸。
顾清池抱着他的后腰,听着耳边一串串带着哭腔的低喘,整个人就跟头饿急了的野狼似的兴奋到不行。
一边啃咬着宋彧的脖子,一边夸他,“真可爱。”
“真变态。”宋彧偏头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第78章 人总是在失去时才知道珍惜
十一月底开始,整个城市的气温就大幅度下降,呼啸的寒风,像是一只要破窗而入猎鹰,扰得人耳根都不得清净。
顾清池作为证人,出席了顾坚的二审程序。
法院的审判庭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明亮,宽敞,但整个环境都充斥着一种庄严肃静的感觉,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顾坚戴着手铐,低头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员,当他抬头扫过顾清池的脸时,又迅速低了下去。
顾清池的心里五味杂陈,眼神也不再锋利,跟着周围的一切,黯淡了下去。
这个曾经嚣张跋扈,蛮横强势的男人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头发被剃得贴紧头皮,能清楚看见大片泛白的发根,整张脸都消瘦了不少,眼窝凹陷,瞳孔泛红,像是很久没睡过好觉。
想想也是,有谁在知道自己可能会判死刑的时候还能睡好觉呢。
不难想象,他这一个月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就像一个被医生宣布了死期的癌症病人,不能走,不能动,每分每秒都活在恐惧之中,懊恼又绝望。
不知道他晚上会不会做噩梦,醒过来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更深的噩梦,心情又是怎样的。
这些感觉,顾清池希望他也能品尝一遍。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整个审判过程中,顾清池有生以来,头一回体会到了顾坚的善。
不是那种因为违背了良心心怀愧疚的善,而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感悟。
他不再祈求法官的轻判也没有大声嘶吼,只是很小声地叙述着犯案的过程,内心的想法,就好像是在用这短暂的时间回顾完他被利益和金钱操控着的一生。
法官对顾坚最终的宣判结果是: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听起来像是重生,可在某种意义上,却是他生命的尾端,不管将来会不会转成无期徒刑,他接下来的生命都将在牢狱里度过。
暗无天日。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原谅我,我也不求你原谅,就是希望你将来能平平安安。”
“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自由对于一个人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真的对不起了……”
顾坚的声音有些发颤,转过身,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起身时没有抬头,但顾清池还是能看见他脸上挂满了泪痕。
顾清池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去跟这个人告别。
走出法庭的时候,顾清池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宋彧。
“他被判了死缓。”顾清池说。
“我都听到了,”宋彧敲了敲墙壁,“这玩意儿不隔音。”
顾清池笑了笑,“人好像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意识到曾经拥有过的东西有多宝贵。”
“是吧,所以你要好好珍惜珍惜我。”宋彧偏过脑袋,看着他的侧脸,笑了笑。
“嗯,”顾清池勾住他的脖子,歪了歪脑袋,两人的额头轻轻碰撞了一下,“今后每天都要睡你一次。”
“不是,”宋彧都被他给气笑了,“你能不在这么严肃的时刻讨论这种事情么?”
“缓和一下气氛,”顾清池叹了口气,“我觉得心脏有点难受。”
“怎么啦?”宋彧揉了揉他的胸口。
顾清池深吸了一口气,跟他并肩走出大厅。
“我以为在听到宣判结果后我会觉得高兴,起码这辈子都不用再见到他了,他会一直被关到老死,去忏悔他这辈子所犯下的错误,这个比死刑还狠,”法庭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顾清池抬手挡了一下,“我都鼓起勇气要狠狠嘲笑他一番,再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结果还是没做到,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个样子,就狠不下心了。”
“因为你善良啊,”宋彧捏了捏他的脸,“你跟他不一样,你心存善念,所以才能出淤泥而不染。”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物以类聚?”宋彧问。
“听过,怎么了。”顾清池扭头看着他。
“你跟他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从出生就不是,所以你融入不进去,跟他相处在一个空间会觉得压抑,就算是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变成他的样子,总想着不劳而获,也没有贪图一时享受,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从本质上跟他们不一样,”宋彧戳了戳顾清池的胸口,“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喜欢你的原因,你身上永远带着一股积极向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