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路人甲[娱乐圈](36)
窗外,寒风吹着尖利的哨子呼啸而过,11月初的北京迎来了第一场寒流,温度骤降,这天凌晨,竟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雨夹雪。
方既明这一夜一直睡得不怎么安稳,第二天醒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隔壁看陈珂,没想到卧室里空无一人,桌子上压着一张纸,方既明冲过去拿起来,见抬头赫然三个字——辞职信。
内容就几句话,感谢方先生的教导,对昨晚的事感到抱歉,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份工作,后会有期。
方既明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没把那张纸撕成碎片,他把辞职信狠狠拍在桌子上,摔门出去,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暴躁狮子,在走廊里回来转了好几圈。
怎么就这么犟?还敢跟他玩不告而别!喝得烂醉如泥,性-骚-扰老板,他还有理了!
方既明这些年淡定惯了,好久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他转来转去,满脑子想的都是:有本事走就再也别回来,后会有期?不会有了!就当他一番苦心全都喂了狗!
方既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转着转着就进了书房,一晃神,陈珂好像正坐在书桌后面对着他顽皮地笑,跟他说:“老师,你看你让我抄的训词,我都写完了,我的手不疼了,我可以写了。”
方既明不由自主走上前去,他真的看见书桌上压着厚厚的一叠纸,拿起一张仔细看,字迹颇为工整,看得出是用心写了的,那就是他之前教训陈珂,让他抄的戏班子训词。
他出差的这几天,陈珂一字不漏地写完了。
方既明长叹一声,把纸放下,转头望向窗外,灰暗的苍穹像一口沉重的铁锅,倒扣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天地之间飘着零星的小雪花,雪花接近地面的时候,化为凄冷的冬雨,被北风吹得斜斜飞起,似乎能穿透任何阻隔,把地面上一切东西都生生冻结。
要走不能挑个好天气吗?这么冷,怕不是要冻死在外面。
方既明下了楼,马瑞琳正在准备早餐,他问了一句看见陈珂没有,女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说,他不是应该在楼上吗?
真够可以的。悄无声息就走了,生怕我找到你是吧?我为什么要找你?
马瑞琳看着方既明愤怒而又黯然的脸色,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她匆匆说了一句“我去看监控”,就往大门的方向跑去了。
方既明一动不动地坐在饭桌前,他看见桌子上除了两份早餐之外,还放着几只古色古香的绸缎袋子,他疑惑地拿过来,拆开上面的绑带,见里面还有一层油纸袋,再打开,是一包红豆。
这时,马瑞琳气喘吁吁地从门口的物业岗亭跑了回来,急切地说:“先生,陈珂是半个多小时之前出门的,他应该还没有走太远。”
方既明站了起来,他指着那六个精致的礼品袋,问马瑞琳:“这是什么?”
马瑞琳用英文,并不太准确地回答:“是陈珂前两天放在我这里的,他不想让你提前看见……他说看了一种老日历,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找老师,这些是送给老师的礼物。”
方既明一怔,再没废话,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凄风冷雨
此时的陈珂正在公路上踽踽独行, 背着一个沉重的双肩包,拖着一个大行李箱。
他把冲锋衣的帽子掀起来扣在头上,依然不能阻挡冰冷刺骨的雨水,而无孔不入的寒风更是避无可避,陈珂被冻得一个劲发抖,手脚冰凉。
他只能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个让人心寒的地方。
非常不幸, 醒来之后,他还记得昨晚的事。
当着老板的面,把话说绝把事做尽, 他不主动走难道等着方既明赶他走吗?
何况,昨晚他都那么主动了,方既明居然还拒绝他,还把他摁在腿上打屁股, 丢人丢成这样,也是旷古罕见, 他需要多厚的脸皮才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出现在方既明面前。
好气。赶紧走。死也不回去。
然而山下的大路遥遥无期,这种天气,盘山公路上车辆稀少,想搭个便车也不可能。
陈珂咬紧牙关, 在一片凄风苦雨中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直到一辆车逐渐减速,停在他身边,车窗降下,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陈珂, 你站住。”
站你个大头鬼啊,陈珂走得更快了。
方既明在看见陈珂准备的礼物,开车出来的时候,心里的火气已经消下去大半,但这会儿看见陈珂一脸漠然脚步不停,完全当他不存在,怒气又腾地窜上来了。
他也很忙的好吧,都亲自出来找人了,还要怎样?就这么想走,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他吗?
“你先上车,有话回去说。”方既明冷声说,车子往前动了动,别在了陈珂前头。
陈珂不得不停下脚步,扭头想从车尾绕出去,一边走一边说:“方总您回去吧,我辞职了,咱们是雇佣关系,我辞职总可以吧?”
陈珂绕到驾驶位附近,猝不及防车门开了,方既明长腿一迈,跨了下来,一把抓住陈珂的手腕:“上车,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陈珂挣了一下没挣开,这会儿雨又大了些,雨水里裹着冰碴子,被风吹得打在人脸上,又冷又疼。
方既明从家里出来,没穿多少衣服,一丝不乱的头发很快被冰雨打湿,发丝之间的冰碴闪着光,刺得陈珂眼窝生疼。
他和方既明静默相对,对方完全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他要是不上车,让方既明在这鬼天气里陪着他挨冻?
陈珂又不忍心了,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嘴上说:“确实,我还欠您一个交代,回去跟您说清楚再走。”
还嘴硬,这什么毛病。方既明又是生气又是无奈,但他现在不打算和熊孩子计较,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陈珂在外面冻的久了,猛地一进入温暖的车厢,冻僵的身体反而泛了寒气上来,他连着打了几个冷颤,牙齿咯咯作响,眼睛里模模糊糊的,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
方既明在心底叹息一声,把车窗开了小小的一道缝,平衡车内外的温差,又从前面扔了一块毛巾给陈珂:“先把头发擦干。”
陈珂一言不发地接过来,他发丝间凝结的冰晶融化开,水迹从鬓发蜿蜒流下,在脸颊上纵横,在配合红通通的眼眶,就好像哭了似的。
方既明从后视镜看了看他,看见他拿着毛巾胡乱抹着眼睛,被他那倔强又委屈的模样闹的没脾气了,心里酸酸软软的,开口说话时语气温和下来:“怎么还哭上了?我欺负你了?”
陈珂瞪圆了眼睛,恨不得扒开眼皮让方既明看清楚:“我没哭!”
方既明勾了勾嘴角,露出个不太明显的笑:“为什么非要走?我逼你了?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
陈珂偏头看着窗外,小声道:“我没脸。”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把你当老师当老板当做未来的爱人,你只把我当小学生当玩具,我还不走,等着你给我发小红花?
车子很快开回别墅,短暂的交流被迫中止,方既明让陈珂先去洗澡换衣服,他自己还要去公司。
方总是劳模,一向以身作则,一般9点之前就到公司了,今天一早上兵荒马乱,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他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处理,不可能为陈珂耽误一整天。
临走时,方既明叮嘱保姆,等陈珂洗完澡,要看着他吃饭,再给他煮一碗姜汤,让他呆在家里好好休息,哪里也不许去。
马瑞琳一一答应下来,让他放心。
方既明这一整天做事都心不在焉,连重点项目《白玉坛》的筹备团队来跟他汇报工作,他都好几次走神,这种情况对于一向爱岗敬业的方总十分罕见,闹的员工们集体惴惴不安。
也只有凌晨能大概猜测出方总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在状态,等汇报进度的项目成员从办公室出去,他主动跟方既明提起目前调查的情况。
“……陈珂被您带回来放在别墅这件事,应该是您那个侄子方鑫捅出来的,他还拍到陈珂在外面玩,跟寰宇影视的保镖发生冲突的照片,”凌晨拿出手机给方既明看,“就是这张。夫人把老爷子安抚住了,调查出事情经过,去见陈珂,应该是想试探确认一下,再敲打敲打他。”
方家方东升这一支,其实算不上人丁兴旺,可就这么几个人也能折腾出一场斗争大戏了。自从方既明回国,他身边就一直没少了大哥的眼线,至于这个嚣张又无知的纨绔子弟方鑫,更是喜欢没事找事跟他作对,大概觉得要是没有这个碍眼的小叔,整个方家很快就是他这唯一宝贝孙子的天下。
当然,方既明也没闲着,斗争都是你来我往,就算他不主动出击总要有所防备,父母住的豪宅里管家佣人司机不少,有几个完全听命于他,就连于枫也不知道。
所以有点风吹草动他能很快知道。
“你跟夫人怎么说的?”方既明膝盖撑在办公桌上,十指交叉,微微皱着眉头。
“我……就按照您的意思,跟夫人说您带陈珂回来只不过是看他有潜质,想要培养他而已,没别的想法。”
“说这话的时候你们在哪儿?陈珂在哪儿?”方既明敏锐地问。
这一下把凌晨问住了,他想了想,忐忑道:“……我们在夫人的车旁边,陈珂?不知道他在哪儿,反正不在屋里……”
方既明揉了揉眉心,烦躁地挥挥手,让凌晨出去。
终于挨到傍晚,方总草草结束工作,结果又遇上恶劣天气加下班高峰造成的大堵车。
走走停停,仿佛行驶在黏稠的胶水里,四周都是愤怒的喇叭声,绝望而又毫无办法。
等方既明终于回到山里,已经快9点了,他大步踏进房门,环顾一圈没看见陈珂的影子,问出来迎接的马瑞琳:“他人呢?吃饭了吗?”
马瑞琳指指楼上:“他说胃不太舒服,吃了一点点,一直在房间里休息。”
方既明大步跨上台阶,走到陈珂房门前的时候,又怕打扰到他休息,放慢了脚步。他轻轻推门进去,房间里一片黑暗静谧,大床上隐约一个薄薄隆起的黑影。
方既明莫名其妙觉得心惊,他好像第一次发现陈珂原来这么瘦,单薄的一层,好像抓不紧,就会随时消失不见似的。
他走到床边,打开床头灯,低下头轻声问:“陈珂?睡着了?”
陈珂没回答,他脸上呈现一种病态的酡红,呼吸短促,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虽然闭着眼睛,但眼珠似乎还在不安地转动,眼皮一跳一跳,长长的睫毛跟着不断颤抖,好像在做一个恐怖而永无尽头的噩梦。
方既明下意识覆上陈珂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瞬间缩回手,完全没法淡定了。
他马上掏出手机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让医生现在就过来,他想陈珂一定是昨晚醉酒再加上今天早上着凉,感冒可能还有肠胃炎,外面那么冷,折腾去医院说不定高烧还会加重。
方既明语速很快,简单说了情况,医生在电话那头几次想插话都找不到空隙。
“方总,方总,您先别急,”医生终于插上话,“我现在去不了。”
“什么?!”方既明语调突然拔高了,他坐在床头反复搓着陈珂的额头,觉得手下的肌肤越来越烫。
“刚收到短信通知,晚上一降温,地面都结冰了,往西出城去的高速已经封路了。”医生急切地说。
“那怎么办?”方既明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那我现在带他去医院……”
“方总,”医生无奈地想,这到底是谁发烧,老板脑子糊涂了吧,他很耿直地说,“高速封了,您也出不来啊。您,您别着急,一个19岁大小伙子,感冒发烧不是要死人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