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又拒绝我(22)

　　吴小天大大地松了口气，逃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间。
　　江彬独自坐着，想起了之前王冕告诉他的话。
　　吴小天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是会保持着距离的。这就和吴小天刚开始对他百般抵触的态度可以对得上了。
　　但刚才吴小天在他面前的反应，他看得很真切。应当不是抵触，而是害羞。
　　江彬回味了一下吴小天刚刚的表情，心情大好，飘飘然地走进浴室。
　　而吴小天的房间早早就关了灯。他仍旧像在自己那间小车库里生活的那段时间一般，尽量地节约着开支，不浪费电。哪怕躺在床上并没有睡意，也要将灯关上。
　　他小心地呼吸着，感受着这全然陌生的空间。而江彬就待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
　　他得尽快熟悉起来，并且改掉自己在江彬面前易紧张的毛病。
　　他要好好珍惜与江彬如今在一起共同生活着的机会。
　　吴小天这么想着，终于睡了过去。
　　他没有像在那间小旅馆的床位房里睡得那般不安稳，但是也做了个梦。
　　梦里继续着上一个梦的场景。
　　幼小的吴小天在尖叫过后，被突然站起来走向他的男人一拳砸中了脑袋，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以后他才发现自己被扔在了一楼的煤屋旁边，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邻居发现。
　　邻居，也就是王冕的父亲，他上完夜班回来，发现了吴小天家中发生的意外，又将吴小天从煤屋抱了回去。
　　这个平时很沉默，看起来有些严肃的叔叔，对他格外温柔。醒过来的吴小天就像是失去了昨晚的记忆，也忘记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并且，变得不再那么爱说话了。
　　王冕的父亲抱着吴小天奔走在警局与医院之间，最后抱着他在医院太平间外的走廊上，送了他父母最后一程。
　　吴小天在那条狭长的洁白的冰凉的走廊里静静地看着对面那张门里的两张床，两张白布，两个人。
　　王冕的父亲将吴小天的头紧紧搂在了怀里，轻声安抚他，“孩子，想哭就哭，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吴小天抬头看着王冕父亲的那张脸，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眼睛。
　　梦里王冕的父亲有一副宽厚的肩膀，总是把他扛在肩上，对待吴小天如同自己的儿子，尽可能地让他开心。
　　吴小天在梦的幕布后方安静地看着那一段过去。直到梦里的场景忽然转换，时间到了一年后。
　　王冕的父亲在送货的途中遭遇一场车祸。吴小天在放学走出校门的时候看到他，他已经如同吴小天的父母一般，倒在了血泊里。
　　吴小天看到自己朝那辆被撞得变了形的卡车冲了过去，梦里的他应当只有八岁，但梦里的他的脸却变成了他如今的样子。
　　而倒在卡车下方残破不堪的那个高大的身影，也忽然变了个人。不是王冕的父亲，而是另一个身材高大，肩膀宽厚的人。
　　“江彬！”他听到自己在梦里慌不择路的声音，接着他用力推开被子坐起了身来。
　　吴小天在房间里因为梦得不踏实而发出细微的呻|吟时，江彬正待在客厅里。
　　江彬没有早睡的习惯，尽管他缺了几天睡眠，仍然还是习惯在电脑前整理完自己从游戏里提取的一些数据之后再上床休息。当他听到吴小天的声音时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直到他听到吴小天忽然大喊出了他的名字。
　　江彬推开吴小天的房间门，透过客厅照进去的灯光，看到吴小天脸色苍白地坐在床上。即使他走到了吴小天面前，吴小天也像是看不到他似的。
　　“江彬，江彬……”接着吴小天低头埋在自己的双臂间，低声地伤心地反复叫着江彬的名字。
　　江彬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丝毫没有犹豫地把吴小天拉到自己的怀里。
　　他将嘴唇埋在吴小天的耳边，轻声安抚着，“我在这里，别怕。”

   
第33章
　　江彬直到把吴小天哄睡着了才放开。他给吴小天盖好被子, 满心疑虑地回了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之后他却许久也未能睡着，坐在床头抽了几根烟，脑海里还在不断重现刚才那一幕。即使被他搂着, 吴小天也还是在发抖。
　　看起来吴小天是做噩梦了, 并且这噩梦必定和他有关。
　　得知吴小天很在乎他，他本应开心, 但他却根本开心不起来。
　　他在找私家侦探查贾云龙的背景时，刻意没有让对方去挖掘吴小天的过去。是因为他不想以这种方式去窥探吴小天的隐私。更不想让其他无关紧要的人知道吴小天的过去。
　　但如果吴小天的过去是悲痛到会留下噩梦和阴影的一段过往, 那他就不得不去揭开那道伤疤一探究竟。
　　不管那伤疤是什么, 他都会治好它。
　　第二天, 吴小天似乎完全忘记了前一晚发生的事情。
　　在他的潜意识里，江彬来到他的房间也是梦境的一部分。他只希望自己昨晚的动静并没有打扰到江彬。
　　他隐隐记得昨天的梦里的内容。他梦到了因车祸而去世的王冕的父亲，并且把那一幕安在了江彬的身上。
　　因此他心情有些沉重。这个梦不是个好预兆。他真应该在梦里就将那个恶意横生的梦境捣毁, 而不是接受了那个假象并且脆弱到差点哭出来。
　　江彬比吴小天晚起床，他打着呵欠从浴室里出来，对吴小天说了声：“早”。
　　江彬的神色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样。
　　吴小天小心地瞄了江彬一眼，从厨房里端了早餐出来。
　　“你是几点起床的？”江彬有些意外, 吴小天这也未免勤快得太过了，他今天起来得并不算太晚啊。
　　“六点。”吴小天低头将锅里的粥盛出来，一边回答。
　　江彬一口水直接呛进了嗓子眼里。
　　“真早……”江彬喃喃说了句, 坐到了餐桌旁。
　　吴小天拿起一块煎饼低头吃了起来，没有再吭声。
　　江彬看了他一眼，也拿起一块煎饼，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你昨晚睡得还习惯么？”
　　吴小天点了点头，“习惯。”
　　江彬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吴小天的下一句话，只得继续发问，“被子暖么？新买的被子据说要到阳光下晒一晒盖起来才会比较舒服。”
　　江彬这完全是在瞎扯淡了，他也根本不在意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一门心思地注意着吴小天的反应。
　　而吴小天听到“暖”这个字就忽然脸一红。他想到了昨天那个梦里，场景转换到了现在，江彬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将他搂在了怀里。
　　那个怀抱，是很暖的。暖得吴小天的心脏现在都还在砰砰直跳。
　　“暖……”吴小天转开了脸，小声说。
　　江彬皱着眉思索着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但看到吴小天红起来的耳朵尖，他顿时放弃了继续盘问吴小天的想法。
　　他也不想再继续引诱吴小天说出那个噩梦来。他不想破坏目前的气氛。
　　想知道吴小天的过去，还是有其他方法的。
　　江彬等吴小天收拾了碗筷走进厨房，他也跟了进去。
　　吴小天对他家的厨房似乎比他还更熟悉，新买来的厨房用品都被他摆放在了整齐的位置上，从冰箱门到厨房地面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只见吴小天拿起了一只盘子仔细地擦洗，眼神太过专注，江彬也不由得走近了几步。
　　“你平常都是吃一顿饭就洗一次碗？”江彬忽然出声，并且他温热的呼吸就轻吐在吴小天的耳侧，着实把吴小天吓得不轻。
　　吴小天手指一松，手中的碟子差点滑落到了水池边缘，要跟那花岗岩的表面来一次激烈碰撞。江彬眼疾手快伸手将那只碟子接住了，他这个动作不但护住了盘子，也将吴小天完全圈在了他的怀里。
　　吴小天的头顶就仿佛被火柴划了一下，噌地冒起了烟来。
　　“我还以为你已经发现我进来了。”江彬语气无辜地说了句，仗着身高优势将吴小天拦在了水池旁，再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水笼头下冲洗了一下。
　　吴小天整个身子都僵直着，一动也不敢动。
　　“好了，这是最后一个碗了吧？”江彬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戳了戳那个仿佛石化了的人的背脊，“下次洗碗这种事情，我们轮着来吧。一天洗三次碗，你的手还要不要了？”
　　吴小天深呼吸了一下才开始说话，“我来洗碗，没事的……”
　　“把手擦一下，先跟我出去。”江彬又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吴小天。
　　他很想继续逗弄这个容易害羞的小子，但又怕擦枪走火，场面变得不好收拾。
　　昨晚抱住吴小天的时候满脑子只有如何安抚他，江彬倒是忘记了那是他第一次和吴小天这么亲密。
　　而现在，他光是在吴小天身后站着，感觉到那具小身躯里散发出来的一点点热量，他已经有些冲动，想再一次把吴小天搂在怀里。
　　这冲动目前还是得压制住的。
　　他想一步一步来。
　　先解决掉吴小天心头的阴影。
　　回到客厅，江彬拉吴小天坐到沙发上，两个人之间保持了一点距离，接着江彬开口：
　　“你住在我这里，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起？比如你那个哥哥？”
　　“还没有……”吴小天摇了摇头，“我在这里住只是暂时的，所以还没有告诉他。”
　　江彬挑了挑眉，很想说一句谁说他在这里住只是暂时的？但他没有直接戳穿吴小天的念想，而是说了句，“我今天可能会跟他见面，顺便将你住在这里的事情告诉他。”
　　“你要和我哥见面？”吴小天疑惑地抬眼。
　　“嗯，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他。”江彬看着吴小天说，“所以，我中午不会回来吃饭，你记得自己一个人好好吃饭。”
　　“是公司要进购耗材么？”吴小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他本意不是想干涉江彬，但江彬要与王冕私下见面这件事，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可以这么说。”江彬笑了笑，语气十分自然，“你可以把你哥的号码给我么？我想先打个电话跟他约个地点。”
　　吴小天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点开王冕的号码，递给江彬。
　　江彬将号码输入到了自己的手机里，走开去给王冕打了个电话。
　　他不想通过私家侦探去挖掘吴小天的过去，也不想让吴小天再一次被迫回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那么他就只能通过吴小天身边最亲近的人来实现这一步。
　　王冕知道江彬曾是吴小天的救命恩人，又对江彬的为人很是放心，所以江彬提出要约他出去吃饭，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你说小天现在住在你家里？”江彬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就令王冕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