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他可见(129)
除了一盒醒酒药,还有一盒感冒药。
絮林一脚踩上去,踩扁了感冒药的盒子。
仍不解气。
直到把药片踩得掉出来,粉碎,才勉强遏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双手握拳,肩膀紧绷,整个人因为愤怒都在颤抖。
他抓起那盒醒酒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河边。
回到家,絮林深吸一口气,倒了杯水,拆开药,这才走进蒲沙的房间。
喂他吃了药,絮林就要出去。蒲沙却拉住了他的手,拽停了他。
蒲沙问:“你怎么了?”
“什么?”絮林哑着声音,“我没怎么。”
蒲沙拍了拍床畔,示意他坐下。絮林定了定,还是坐到床边。蒲沙开口,说道:“你在生气。”
絮林没想到会被他看穿,明明自己掩饰得这么好。
“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絮林不肯说。
蒲沙深深地端详着他,忽地,他说:“你遇到什么人了吗?”
絮林沉默。
蒲沙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过来见你了,是不是?”
“……”絮林静了静,也不隐瞒了,道:“是。”
“他昨晚上就在。”絮林道,“我们在院子里,他在屋外。”
蒲沙:“一晚上?”
絮林说:“一晚上。”
“我搞不懂他。”絮林盯着自己的指尖,说。
原本,他以为纪槿玹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旁人在他眼中都是没有价值的蝼蚁。可如果他真的是自己想象中的这么坏,他又为什么要去管那些他本可以不用管、不用搭理的人。
陌生人、Omega、弱者。
不管是主城,亦或是十三区。
说他没有感情,为什么又要在他们分开之后表现得这么痛苦,为什么要独自蹲在院子外面,安静地听着屋里的欢声笑语,玩着地上和着泥巴脏兮兮的雪。
为什么要给人一种他没了絮林就会死去的错觉。
好似纪槿玹是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没了他,生命便全无意义。
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明明他之前那样对自己。
纪槿玹是个很坏的人。
可,如果他真的很坏,为什么又要坏得不彻底。
絮林道:“我甚至搞不懂我自己。”
说是恨他,为什么也恨得这么不彻底。
为什么那么生气。
真的是因为纪槿玹多次出现在他面前吗?
还是说,
是因为自认为自己铁石心肠,却仍旧发现自己的情绪不再受他控制,而是无意识地在被纪槿玹牵着走?
“人就是很复杂的。”蒲沙说,“恨一个人时,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爱一个人时,又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交给对方,甚至还觉不够。”
“他总是出现,随意打乱我的生活。”絮林抿了抿嘴,道,“我讨厌他。”
蒲沙看了眼絮林,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他先前那么对你,你讨厌他很正常。”
纪槿玹现在尝的滋味,不过是絮林先前尝过的万分之一。
“当一个人,特别想要一个东西时,往往会当局者迷,因为太想抓住,太害怕失去,而用错方法。当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只能一错再错。”
“你有恨他的权利,也有不原谅他的资格。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这个决定在你这里永远都是正确的,没有任何人可以说你的不是。”
蒲沙轻轻戳了戳絮林的胸口。
“如果两个人真的缘尽了,那么,总有一天,你们会不再相见的。”
“命运让你们相遇,也会让你们分离,在结局之前,谁也说不准下一步该怎么走。”
“所以,”蒲沙说,“你只要听从你自己的心就好。”
蒲沙和他聊了一堆,絮林出了房间,走到院门口,看到地上那两个小雪人。
雪人被冻了一夜,外面结了一层硬硬的冰碴。
两个雪人被冻在了一起。
絮林蹲下来,将那两个雪人拿起,掌心被冰得泛起了红。
为什么那么生气,丝毫没有形象地在河边对纪槿玹大发脾气?
难道是因为他意识到,不管自己愿不愿意,纪槿玹都会在他的脑海里,占据一席之地。
爱也好,恨也好。
纪槿玹永远是他身体里一块无法愈合的疮疤。
尽量日更到完结(立个flag)争取本月结束
第83章 再看他一会儿
絮林握得太久,掌心的温度渐渐让雪人融化。
一滴一滴的水从他的指缝中淌下,滴落在地。
絮林心烦意乱,高高举起手,重重将手里的雪人摔在地上。好似摔烂了,就可以把纪槿玹从脑子里彻底拔除。
雪人摔得四分五裂,絮林刚想一脚踩上去,却看到本该是由雪组成的雪人,其间夹杂着一滩格外明显的红色。
就像是,雪人被开膛破肚,露出了血淋淋的内脏。
絮林一愣,定睛一看。
才发现那些红色的,也是雪。
被染成红色的,雪。
只是这些红雪外边,用白色的雪包裹得密不透风。看着才毫无异样。
絮林蹲下,捻起一些红色,放到鼻尖下。
雪融化在他指尖,指腹上留下了红色的印记。
而它原本的味道也随之散发出来。
——血。
浓浓的,血腥味。
-
“咳。”
倚在栏杆处的纪槿玹咳了几声,手拢在嘴边,掌心湿黏。已是一片鲜红。
他平淡地掏出帕子,将手擦干净。
这是他买下的一栋两层公寓。
户外楼梯年代久远,日晒雨淋,生了锈,踩上去嘎吱作响。
十三区没有好的房子,这是离絮林最近的地方。他像现在这样,站在二楼栏杆旁,就能远远地看到那个篱笆院。
好似看见了,就能离他近一点了。
“你要把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你才开心是不是!”
……
纪槿玹垂下眼睑,琥珀色的瞳孔掩在浓密的长睫下,因为咳得太厉害,泛着湿淋淋的水光。
他呼出一口气,嗓子干疼。
不是啊。
他不是。
他希望絮林开心,快乐,余生健康,平安。
不管是在他看到,还是看不到的日子里,他都想要絮林过得比谁都好。
哪怕,絮林以后的人生中不再有他。
他只是想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尽可能地,多看他一会儿。
再看他一会儿。
小胖哼着歌,拎着一袋听装啤酒往蒲沙家去,路过这栋公寓楼前时,随意往上瞥了眼。
立刻就看到了栏杆处的纪槿玹。
小胖一惊。纪槿玹没看到他,似乎是冷了,他摸了摸口袋,没摸到他想要的东西,便转身开门进了屋。
身影被门隔绝。
小胖嘟囔道:“奇怪,那不是……”
小胖一路小跑到蒲沙家,一进院门就喊:“老师,你猜我看到谁了!”
蒲沙不在,院子里只坐着一个正在发呆的絮林。
他裹着一张毯子,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听到小胖叫唤声,看向他。
“小林哥,老师呢?”
“有事出去了。”他看小胖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小胖不知道纪槿玹和絮林的往事,只记得纪槿玹当年带着一大堆人把学校围起来,还赖在蒲沙家里住了大半年,人沉默寡言,一看就不是善茬。和蒲沙的关系也有点紧张,似乎是有什么恩怨。
他便以为纪槿玹是和蒲沙有什么过节,丝毫没有想到其中的关键源头是絮林。
那个时候絮林已经去了军区,小胖以为絮林不知情,就把当年纪槿玹围学校那件事和他说了,义愤填膺:“你都不知道,那个怪家伙现在就在这!住在那边那栋公寓里呢。他当年无缘无故把学校一围,还赖在这儿住了很久,现在又打什么主意?不会又来找老师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