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业(2)

顾荣铮看着那笑容有片刻的怔忪，因为他终于意识到沈言好像，从来没对自己笑过。
沈言接到通知的时候还以为是银行弄错，等他一再确认，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账户里的钱真的是被人全部划走了。不止这样，他名下的几处房产也都出现了问题。
紧接着沈言又接二连三的接到消息，他的新戏临时被取消，手下的几个代言也因为各种原因被解约了，而他自己还莫名其妙的需要赔偿好几笔数额不小的违约金。
总而言之就是，他现在，又一无所有了。
沈言现在已经混得小有名气，这些年片酬一路飙涨，手上已经有了数目不小的积蓄。这些钱他谨慎处理，甚至还在国外银行开了账户转移了一部分资产，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而能做到这些，或者说，会对他做这些事的只有一个人。
这些年沈言很少主动联系顾荣铮，他这次等了很久都没有接到顾荣铮的任何消息。直到他被巨额违约金逼得走投无路焦头烂额的时候，才不得不主动来到了顾家。
沈言来到顾家的这天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乌云密布瓢泼大雨，他站在顾宅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是个大晴天，阳光明媚的天气好得不行。可是这些阳光照在身上却又仿佛带了重量，压得沈言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了当初来找顾荣铮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那个时候他也是一无所有，没想到这些年摸爬滚打兜兜转转，他又重新回到了当时的境地。
顾家的老管家亲自来给他开的门，沈言在走进顾宅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全都笼罩在灿烂的阳光下生机勃勃的，看上去是那么美好。
只是下一秒大门在他身后被重新关上，那些好看的景色，便也看不到了。
来到书房，顾荣铮正背对着窗户坐着，窗外的阳光越过他的肩头在身前投射出好大一片阴影来。顾荣铮就坐在那片阴影里，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问他，“沈言，听说你拿奖了，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
沈言低垂着眉眼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敢打扰顾先生。”
顾荣铮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沈言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和审度，“是怕打扰我，还是怕我捣乱啊？”
沈言心头一跳，身上的血液都凉了一半，只乖顺的说了声：“不是这样的，顾先生。”
顾荣铮看着沈言在自己跟前这幅低眉顺眼的样子，脑子里不知怎的又浮现出那天他在颁奖典礼跟人家小姑娘笑的样子，心里莫名一阵恼火，眼神也冷了下来，“你回去吧。”
沈言脸色苍白的看过来，“顾先生？”
顾荣铮见他这幅怕及了自己的样子心里一阵烦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回去，“你回去吧。你的那些钱拿在手里有什么用？我让人帮你做投资了，放心，一分也少不了你的。”
说完扔给他一张卡，“以后每个月的花销我会让人打在里面，你要用的话自己从里面提就行了。”
想起沈言那些钱顾荣铮的脸色变得更差，他是那天看到沈言在领奖临时起意让助理去查了一下。等助理把沈言的资产，还有这些年演过的戏拿过的奖一项一项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小瞧自己养的这个玩物了。沈言是他养着的人，他可以让沈言有点钱，也不介意帮他搭路子给他弄点资源，但眼下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并不好。相反的，顾荣铮觉得莫名有股火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腔里，简直糟糕透了。
沈言拿着那张卡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知道顾荣铮眼前这个态度已经是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但是他不甘心，至少还有一个他不能放手。
“顾先生，我的新戏……”
顾荣铮听后冷笑着打断他，“你不说我还忘了，秦导的戏都让你想办法弄到手了，沈言你挺厉害啊。”
秦导是在国际上都数一数二的名导，接下来的这部戏竟是指名让沈言来演男主。
沈言抿了抿唇，这部戏是他自己努力争取的，何况秦导当年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帮过他一把，他不能让秦导对自己失望。
沈言默默深吸了口气，然后小声叫了声：“顾先生。”
顾荣铮停下了脚步，却还是冷着脸没有理他。沈言绕到他身前，抬起头轻轻凑过去，在他嘴角吻了吻。
沈言到底跟在顾荣铮身边这么多年，知道顾荣铮最喜欢自己这样小心翼翼的吻他。沈言吻得很认真，像个乖顺的小动物一样在顾荣铮唇上浅浅的啄吻。
像是带着些惧意，又像是隐藏着些许试探的勇气。
果然沈言吻了一会儿，顾荣铮的表情明显缓和下来。沈言讨好地在顾荣铮的指尖捏了捏，小小声地问：“顾先生，我很喜欢那个剧本，我可以演吗？”
这是一个玩物应该有的姿态，顾荣铮很吃他这一套，没再一口回绝，而是直接把人带到了床上。
沈言被做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眼前闪光灯一闪，他睁开眼发现顾荣铮把他身体对折成了一个耻辱的角度，竟然拿着手机拍了下来。拍完还拿给他看，沈言只看了一眼便羞耻的闭上了眼睛。
顾荣铮拿着手机拍拍他的脸，问他：“你看你自己这幅样子，你说我把这张照片发到你微博上，怎么样？”
沈言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
顾荣铮像是不太满意，拿着手机看了看，突然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问他：“那我发给秦导，好不好？”
沈言一个激灵睁大了双眼，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喊了一声：“不要！”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像是激怒了顾荣铮，令顾荣铮的怒气彻底爆发了。
沈言到底还是失去了出演秦导那部电影的机会，接下来仅剩的工作也只是在几部小制作的电影里客串几个不重要的角色。
助理莎莎再次见到沈言已经是一个月之后，莎莎时隔多日再次见到沈言简直都有些认不出来，他瘦了不止一圈，人也像是大病了一场，憔悴许多。
莎莎已经跟在沈言身边做助理许多年，一时间心疼得眼圈都红了，“沈言，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言安静的坐在车里，闻言只摇了摇头，“没事的。”
说完还朝莎莎笑了笑宽慰她：“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沈言跟顾荣铮的事情莎莎是知情的，她知道有些事沈言不愿讲，她也不方便追问太多。
莎莎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的时候，视线却瞥到沈言袖口那里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的肌肤，上面是大片青紫的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十分狰狞恐怖。
“沈言……”
莎莎一时语塞，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轻声问他：“沈言，你为什么不走呢？”
沈言有些疲惫的闭上眼，脑子里一时间像是涌起许多纷繁杂乱的思绪。
像是想起了尚在医院里的许小云，又像是想起曾经他实在禁不住折磨动了离开念头的下场，又或者，是想起了一些更多，更遥远的事情。
只是大概那些记忆太过遥远，又或者是太过痛苦，沈言现在已经有些记不得了。


第四章
顾荣铮好好的教训了沈言，结果沈言病了快一个月。顾荣铮嫌把人送回去麻烦，干脆让沈言留在了顾家。
沈言的病情时好时坏，顾荣铮竟也没有心情出去找别人，这一个月来除了去公司就是在家里。
这天顾荣铮好容易抽空来公司开个会，他接到助理电话的时候公司的主管们正在向他汇报当季的业绩。
会议室里正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唯有顾荣铮手中握着电话突然前所未有的焦虑起来。
“医生怎么说的？”顾荣铮将会议暂停脚步匆匆地走出会议室，皱着眉问电话那头。
他的首席助理跟在电话里语气沉重地跟他说：“许小姐今天早上病情突然恶化，现在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了，医生说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顾荣铮何止是没有心理准备，对这个消息简直措手不及。
“到底是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
助理停顿片刻，斟酌着词语向顾荣铮解释：“顾先生，许小姐卧床昏迷了这么久，能撑到现在医生说已是不易。”
顾荣铮只觉耳朵嗡嗡作响，再听不清助理后面的话，挂断电话前只冷冷的吩咐了句：“沈言那边先别告诉他。”
随后又补充了句，“一个字都不许提。”
会议的后半段顾荣铮基本什么都没听进去，眼睛看着自己都下属，心里却莫名想起很多年前他朋友跟他说的那句话。
他朋友跟他说，这世上，只有金钱关系最为长久。
当然他自己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只要他有钱，只要沈言还需要钱，他们这份包养关系便可长长久久地维持下去。
这些年，自己手里的家族企业扩大到前所未有的规模，他有足够的能力将许小云送到美国技术和环境最好的医院看护疗养，支付她数额庞大的医疗费用。许小云的情况也许放在一般的家庭，或者一般的医疗环境下，早就坚持不到现在。
是他顾荣铮用钱，为了许小云续了命。
但是现在，许小云就要死了。
顾荣铮突然感到一阵茫然，还有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和焦虑。
如果许小云死了，沈言便不会再这样需要钱。
那么沈言，还会留在他身边么？
许小云并没有坚持很久，她被疾病折磨许多年，一直靠着仪器来维持生命。如今病情恶化，那些先进的仪器，昂贵的药物这次并没能挽回她的生命，在当天下午便永远了这个世界。
沈言身上的伤还没好，顾荣铮回来的时候沈言正睡着。
顾荣铮坐在床边，看着在床上昏睡着的沈言，盯着他垂在眼睑上的长长的睫毛出神。
沈言长得无意是好看的，鼻子嘴巴眼睛每一处都合了顾荣铮的意，刚刚好好就长成了他喜欢的样子。但是顾荣铮自己本身就长得十分英俊，这些年身边又尽是俊男靓女，再好看的人也不是没见过。何况沈言跟着他这么久了，再好看的人也该腻了。
可是他腻了吗？
顾荣铮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如果腻了，那么今天许小云的消息为什么对自己会有如此大的冲击。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他没再深想下去，因为他重新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并没有必要。沈言已经许多年没有提过许小云，而且他早就把许小云送到国外的医院治疗，除非他愿意，否则沈言根本得不到任何关于许小云的消息。
只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人他又不是养不起，继续养着就好了。
沈言当晚睡的并不好，一直翻来覆去做着噩梦。最后，他梦到了许小云。
他当年跟许小云并非没有感情，许小云受伤后对沈言的打击也很大。一开始，沈言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魂不守舍的，总是忍不住跟顾荣铮提想去医院看许小云。
那个时候沈言刚跟在顾荣铮身边，顾荣铮还没把人收拾服了，在他心中沈言跟着他总有那么点心不甘不情愿的意味在，这让他始终觉得心里像是梗了一块石头，觉得不痛快。沈言又总是跟他提许小云，有一次终于把顾荣铮惹怒了。
他当时把沈言带到了医院，就在许小云的病房里，在昏迷着的许小云面前，强要了沈言。他把沈言的身子压在许小云的病床上，狠狠的教训了一番。
沈言像是接受不了，一开始彻底的愣住了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顾荣铮把他压在了病床上刺穿了他的身体才突然歇斯底里的挣扎了起来。
但是沈言哪里是顾荣铮的对手，因为挣扎的太厉害，双手被顾荣铮绑了起来，全身一丝`不挂的被压在病床边沿，就在昏迷着的许小云身边，后身不停的被贯穿，而他面前的许小云，可能随时都会醒过来。
巨大的恐惧，屈辱和愤怒，这些情绪如同翻滚着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沈言，直到后来他终于承受不住，突然厉声尖叫了一声昏了过去，顾荣铮才终于放开了他。
而整个过程从始至终，沈言都没有勃`起过。
他那次像是情绪有些崩溃，之后很长的时间里精神都出于有些恍惚的状态，等他彻底清醒过来，许小云已经被转去了美国的医院治疗。而沈言在那之后，也再没提过要去看望许小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