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岛(7)

　　她再抽一口烟就转身打算走了，江岩突然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知道管呈立最近怎样了吗？”
　　江淼愣了愣，很快笑起来：“怎么突然提到他……欸，亏他没把你搞得恐同。”
　　她从嘴里呼出一团烟雾，模糊了她的面容：“如果他再出现，我就把他殺掉。”
　　“……好吧。”江岩笑了笑，“晚安。”
　　他回到房间，思绪纷繁无比。
　　在江淼敲门之前，他还笼罩在不可名状的烦躁中，滑着社群软体，试图找出来乔阅安认识他的痕迹。
　　乔阅安的确高一就有追踪他，能找到很多按赞痕迹，可是看起来随心所欲，大概和随手转发河道上的搞笑迷因图没有很大区别。
　　然后他意外点开自己两週前传的照片，他不怎么发自己的脸，每次发都很多留言，他很少会认真去翻。
　　账号被追踪那么多同学，国中高中、本校联校、男生女生，「好喜欢rrrr」「这张脸我真的会想当ㄍㄟˋ喔！」都是很正常的发言，直到他滑到底的部一条。
　　那看起来是个免洗小账，干干净净，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
　　「好后悔当时没有强暴你」
　　**
　　同河区主街道是繁华的商圈，补习班林立，沿途无数电影院、唱片行、网咖和租书店，国立大学的淡水湾校区也坐落在附近。
　　礼拜天的正午人潮如流，江岩随其他同学走进电梯。几名好友在商量是吃叉烧饭还是韩式炸鸡，昨夜的噩梦在脑海不断交错，江岩有些恍惚，被同伴轻轻碰一下肩膀都没有反应。
　　“阿岩，在叫你啦。你想吃什么？”
　　一条胳膊熟稔地揽上来，他们都是北男中数理资优班的孩子，关系很不错。
　　江岩随意挑了一个回答，溽暑未消，他嫌别人的体温好高，轻轻推开了那条手臂。电梯数字跳到「5」，江岩看见电梯门缓缓打开，乔阅安走了进来。
　　他的五官优越，是女孩子会偷偷打量的类型，气质慵懒，杏仁微圆弧度的眼尾，看起来纯良又无精打采——就像他往常那样。他随着人群腾挪走到江岩身旁，眼神没有交汇，T恤衫下的手臂像是不小心碰了一碰。
　　“阿岩是申国立还是出国？”
　　江岩有些心不在焉：“暂时还没想好。”
　　“但肯定学测就上，不像我，感觉我会做分科战士……”
　　“跟你们说，其实我提前买好分科复讲了。”
　　“超废——破釜沉舟一下啊！”
　　男同学漫谈声都变得不太清晰，江岩微微绷紧后背，乔阅安没有看他，只和他并着肩，嗓音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嗨。”
　　十几秒钟很快就到了地面，江岩被同伴揽着向外走，正午的街道被晒得闪闪发亮。
　　乔阅安望见江岩短促转过头来的那个眼神，很像在川流不息中随意地一瞥，又像欲言又止，将那半秒钟分割得很慢很慢。
　　他很快就走了，吻他、碰他都不会发火，想问真相却一句都不回。乔阅安听到Line的提示音，他瞥一眼萤幕，昨晚那句孤伶伶已读的「晚ㄢ」下面，浮出来两条即时讯息。
　　「和家人去大阪玩一週，明天出发」
　　「给你和小顺带伴手礼」
　　作者有话说：
　　ㄍㄟˋgay


第8章 真的没有在看那种漫画
　　读书咖啡厅的空调送着冷风，一盒烤蛋黄酥有六颗，岑顺又偷偷拿了一颗。邬小小已经坐在一旁看漫画了，她是岑顺的同班同学，戴着圆框眼镜，说话很温吞。
　　她小声问：“你还没写完呢？”
　　“还有两面……”岑顺欲哭无泪，“好想去死，我不喜欢数学。”
　　她喝了一大口鲜奶茶，往椅背上一靠，有些想念江岩陪她在图书馆写题的时候了。邬小小看了她一眼，说道：“江岩也不能把脑子借给你啊。”
　　“我在想要怎样复合啦。像原来那样再追一次可以吗？”
　　“他好像没有复合的习惯。”邬小小耸了耸肩，“虽然看起来很有礼貌，但真的很爱玩恋爱遊戏哦。”
　　岑顺撇了撇嘴，邬小小笑道：“不是讲他坏话啦……只是实话而已。”
　　“可是你明明超感兴趣，主意都是你出的诶。递纸条、送巧克力豆饼干什么的，都是你想的攻略。”
　　“我没想到你真的追到了……不要这样看我，你记得师大附属那位大小姐吗，人家可是超级天才强硬派，把人抓到高级餐厅，小提琴手和香槟准备好，劈头盖脸就表白！”邬小小扮了个鬼脸，“好啦，不要这样看我。”
　　“不过，大家都觉得他很爱玩也可以原谅？和他交往一次是绝对不会后悔的。”
　　岑顺听得很有些沮丧。邬小小是她追到男友的大谋事家，文组科目超棒，还掌握很多八卦秘闻！她会知道江岩的同性传闻吗？
　　那天江岩的话她谁都没敢讲，乔阅安不作数，他自己在场……即使暂时分开了，也要守护前男友的秘密啊。虽然邬小小是她最好的朋友——「小小，最新情报是我要和男生竞争耶。」怎么敢这样拜托她啊！
　　“好吧，我还是唸书好了。”岑顺耷拉着脸，“你又在看那种漫画？”
　　邬小小点点头：“嗯嗯，快写你的题，不要回家还写不完哦。”
　　傍晚五点整，岑顺坐捷运回到象北区，推开家门的时候，听到了绝对不是乔女士搞出来的遊戏音效。
　　“怎么又是你啊乔阅安？！”
　　乔阅安坐在地毯上打电动，懒洋洋回道：“老妈叫我来的，她说今天会在阳台做碳烤鱼。”
　　岑顺很不高兴地进了房间：“你最好不要吵到我。”
　　半小时后，乔阅安端着一碟红豆麻糬去敲妹妹的门。岑顺趴在桌上奋笔疾书，乔阅安先给自己塞了一颗糯米芝麻粉小炸弹。
　　“满晚才吃晚餐，先垫肚子吧。”
　　岑顺答应得心不在焉，乔阅安将碟子放到她左手旁，看见手账本工工整整列了一整面事项：
　　「晕船事件＆恋爱事件一览！（按时间线）：
　　1.借立可带
　　2.借课堂笔记
　　3.借ok绷
　　4.上课睡觉流口水被他叫醒
　　5.底标数学段考成绩单错放到他桌上
　　……」
　　这是什么乐色话？
　　“我在准备重新追阿岩的方案啊，先复盘一下成功经验。”
　　“这个是成功经验啊。”乔阅安想笑，“你到底怎么追到江岩的，因为太傻瓜了，他只好当男菩萨吗？”
　　岑顺狠狠瞪他：“阎王爷会拔断你的舌头。”
　　乔阅安想让她换其他人再追，想了半天说不出口，心绪复杂极了。
　　岑顺冲进房间时将书包甩下来，题本七零八落散了一地，乔阅安随手捡起一本封皮写着「进阶数学（习题）」的书本翻了翻，想看一眼妹妹满页的红叉，却被内容震慑得差点宕机。
　　岑顺扭头一看，乔阅安揭开那层封皮，好几本漫画，露出来的封面赫然写着：《喝ㄎㄧㄤ以后错幹校草》《我的齁尼前辈》《男友被插成全校同学的肉ㄅ器》。
　　岑顺两眼一黑，是怎样啦邬小小，怎么敢装错书包的！被嚇晕之前，她想起来好友最近都没有借漫画给她，她很困惑，而邬小小正在大嚼超级邪恶的凤梨披萨。
　　她坦然回答：“因为我是胃口很好的本市市民啊！什么都会吃的，但是你不行。”
　　**
　　岑顺有满满一箱子小物什，什么都有，整理好的便条贴、寿司店假日限定扭蛋、电影票根、恋爱手账本，如果这些东西被乔女士发现，绝对会和那些18禁漫画一起人赃并获。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兴致勃勃地给哥哥展示地下党恋爱纪念物。
　　高二的新年假期江岩在遊欧洲，送给女友奥斯陆的榛果黑巧克力球，岑顺吃完后留下空铁罐，和帕芬鸟公仔摆在一起。她给江岩缝制了烹饪课围裙，江岩缝了一个粽子收纳袋，通过家政考试就立刻回赠给她，走针超醜，但是醜得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