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碰瓷指南(64)
褚晏清这次思考得很认真,“我不能保证不再产生类似的念头,但我会控制自己别去做。就当是为了履行对你的承诺。”
“这样就够了。”程醒言说,“好了,别想那些没用的了。你现在需要休息,不如再睡一会?没什么是睡觉解决不了的。”
【作者有话说】又幸福了者正文大概还有一到两章完结,写完会一并发出来
第50章 第45条 “最幸福”是个伪命题
褚晏清从鬼门关游荡回来那几天,身体状况还是极差,要么高烧不醒,要么头疼失眠。程醒言总觉心脏里卡着一块脆弱的玻璃片,用比血管还细的绳子悬吊起来,如果放任它摔碎,就什么都迟了。
他自作主张替对方请了一周长假养病。可褚晏清态度坚决地拒绝住院,除去完成毎日挂水任务,其余时间褚晏清都缠着他赖在家中,翻找一些陈旧的电影打发时间。
褚晏清意志昏沉时会追问他一些荒谬的问题。比如问他那几年是不是真的想过要和自己分开,问他到底更喜欢何郁还是自己,甚至还问如果自己死了,他会不会带着后来的男友去给自己扫墓。
程醒言冥思苦想一番,才想出一个圆满的答复:“从前、现在、和将来,我都最喜欢你。除非你违反了对我的承诺,又在伤害自己。”
褚晏清对他的答复很满意。
褚晏清总无法习惯在原地停顿太久。等病情稍稍稳定——只能保证白天不会无缘无故开始发烧,便又回公司参会去了。
午后,程醒言前往褚晏清的公司堵门。
褚晏清的办公间有很多地方可以落坐,比如下属汇报工作用的金属椅子,招待客人用的沙发,再不济还可以把办公桌上的文件清一清,坐桌面上去。程醒言偏偏坐在对方的转椅扶手,而褚晏清还嫌转椅承压不够大,直接将他拽到腿上,同他重叠起来。
褚晏清摸索到他牛仔裤口袋里的长方体,要顺走却发现只是一盒蓝莓味薄荷糖:“我以为是烟盒。”
“都说过要戒烟了。”
褚晏清只好敲出来两颗淡紫色的糖,看来对他颇有微词:“你上周给我找的什么请假理由,谁让你说我爸出车祸了,我得请假去照顾他?我说怎么同事一个个叫我大孝子,我第一反应以为是在讽刺我拍老板马屁太过了。”
程醒言抢走自己的薄荷糖:“这个请假理由不好吗?难道要我告诉你公司,你差点把自己弄死。如果我说了实话,你又要骂我给你丢脸了。”
“坏就坏在褚远见实际没有出车祸,而且我给章总推荐的股票还跌了。可见无论做谁的大孝子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我恐怕这辈子都没戏了。”
“急什么?假如春节档的电影能挣到钱,你就是你老板的亲儿子,到时候你直接改姓章好了。”
“谁知道能不能挣到钱。直到今天开会他们还在想宣发思路,以及怎么给同期上映的片子泼脏水,看起来谁心里都没谱。”
转椅扶手夹击下的空间实属狭窄,褚晏清又企图剥下他的肩包,好腾出更多的地盘,“……你的包为什么这么沉,你到底往里边装什么了,不会杀人藏尸了吧?”
“别乱动,有我的相机,还有你的报告。”
程醒言正好要和对方算账。他将肩包转移到胸口前,从包里倒腾出一份体检报告。新鲜出炉,他午饭前代替对方从医院领回来的。
前些天除开常规挂水,他还强迫对方接受了全身体检。
褚晏清声称什么症状都是焦虑躯体反应,程醒言今天领到的这份检查报告却不容乐观。
胃部出现浅表性炎症,分布着一两处溃疡,在内镜图中呈现出枪伤似的暗红血洞;心肌也查出缺血损伤,还有些心率失常。除开实打实的器质性病变,每翻一页就冷不丁冒出一两项异常指标。
两人复合之后,程醒言有认真负责地监督褚晏清规律作息和饮食。就好像努力准备过的期末考还是不及格,尽管不及格的客观原因是实在底子太差,短期内谁都无法弥补回来,可他的挫败感和后怕感还是格外浓重。
程醒言需要转移一下心理压力,正好逮着机会当面细数褚晏清的罪状,就差把结果单贴在对方额前当符咒了,“你上次做全身体检是什么时候?”
“也许前年年底?还是年初?最后查过一次胃镜。”褚晏清含糊回答,“心理医生不建议我总是做体检项目,她希望我慢慢克服疾病焦虑。”
程醒言咬牙切齿道:“她哪知道你就爱折腾自己,非得折腾出点真毛病你才满意了。”
褚晏清在他这里已不剩什么脸面可丢了,反倒格外的厚脸皮:“正常啊。到这个年纪谁不会有点毛病?你也快满三十岁了,也该每年固定体检一次,我给你传授传授过来人的经验。胃镜实在恶心,像吃汽车轮胎,一定要做全麻。核磁主要是噪音太大,和我家附近地铁站的动静一模一样,听着让人很烦躁。只有心电图最方便,接几根电线完事,没什么好说的……”
“我很害怕。”
程醒言声音极低,几近于呢喃,却足够打断对方。
褚晏清的目光凝滞在他唇边:“怎么了?”
“我会忍不住设想,如果你真的做好决定,我是不是必须得尊重你的想法。毕竟也不是每次都能靠安眠药蒙混过关。”程醒言垂下头,“但我其实没有做好准备面对任何人的死亡,不论是我爷爷还是你。”
褚晏清于是托紧了他的腰侧,仿佛和前些日子颓丧的自我切割干净了,神情依然轻松:“你怎么也开始胡思乱想了?胡思乱想是我们精神病该干的事,你不要学坏。我答应过你不会做,那就是不会,就好像答应过你要戒烟一样。”
“我也不想让你为了我活着,这样好像也会很痛苦。”
“我没有为了你活着,我是通过你去寻找活着的意义。”褚晏清语毕,又将他的背包勾到两人中间来,“你带相机来干什么,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下午去给叶竞遥约拍。你也一起去吧?”
褚晏清只握住他搁置在自己面上的手,摩挲着他手腕内侧的纽扣,“算了吧。我去能派上什么用场,帮你俩看包吗?你去就够了,记得要回来一起吃晚饭。”——这年头什么圈子都有鄙视链,而摄影圈鄙视链的最底端就是糖水片,再烂的设备、再臭的品味也能来凑凑热闹,无非是光圈开最大,焦距拉到135mm,剩下的全部取决于模特妆造和发挥。但要拍出来一套完美的成片,也没想象中那么简单。光是富士那堆滤镜和参数怎么调整效果最好,程醒言就得上发烧友社区里去拾掇一圈经验。而且还缺个苦力帮忙打反光板,他以玩相机作为报酬,拉来了李校然充数。
李校然的表现却出乎意料的好,在旁看一眼就能纠正他的参数错误。问起来背后都是血泪史,李校然从剧组回来才签上正式工合同,公司没有安排新的拍摄项目,基础工资交完房租就只够喝西北风的,只好私下接糖水片补贴家用。加之魔都历来是各路漫展必争之地,纯良二次元的钱总比无耻资本家的好挣,coser约拍就成了李校然兼职收入的大头。
叶竞遥又刚好撞上了李校然的舒适区。她换了一顶粉色假发和一身同色系的蓬裙,美瞳和下眼线将眼睛的视觉效果提到大得夸张的程度,身形因疾病而清减得过分,整个人越发贴近纸片感。至于原本憔悴的面色,也用妆容遮掩住了,刚好今日是在冬季难得一见的晴天,公园的常青树都覆上一层纤薄的光,女孩的面颊也呈现出一圈云边月似的柔光。
结果变成李校然主摄,他负责打反光板,程羽绮负责补妆和造型。
两个姓程的辅助有大把的摸鱼时间,程羽绮又要来跟程醒言打探圈里那点花边新闻。当今的流量明星在剧里演技都烂出新的高度,但在剧外炒作cp的演技简直炉火纯青,程羽绮就被骗得不轻,即使已经吃过很多次闭门羹,照样心痒得要命。
程醒言委婉劝告道:“我觉得吧,你还是看点二次元会比较幸福。与其追究到底什么是真的,不如自行把假的解释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