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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后劲(94)

作者:何暮楚 时间:2023-10-24 11:05 标签:ABO HE 狗血 虐恋

  “没有,就我自己。”岑谙说。
  所以读书时代藏在心里的想法,在多年以后才讲给喜欢的人听。
  应筵又不那么急着牵岑谙了,他有一种年少时的岑谙走在他身边的错觉,被大概不那么美好的成长经历脏了袖口或裤脚却仍然很干净的岑谙、喜欢夏天的烈日大街的热闹却始终形影单只的岑谙、还没喝过葡萄酒的像白水一样单纯的岑谙,他舍不得打破这种幻象。
  他们去购物商城买了衣服,又去二手书店淘了几本旧书,几个地方走下来已经过了平常的饭点,但岑谙还没觉出空腹感,只是嘴里想吃点什么。
  “我知道一个地方。”应筵说。
  今天走过的路未免都太熟悉,对岑谙来说,这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以前还在东口市奔波的他,有一天在街上走着走着,忽然掉了什么东西——一串钥匙、一张乘车卡或是一堆缠了线的耳机,然后他弯身要捡的时候,有人先一步为他捡了起来,他的视线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爬上去,就看到了应筵的脸。
  就像是应筵其实一直护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他走过什么路,应筵都清楚。
  缓慢掠过窗外的街景与岑谙回忆里的无限重叠,岑谙有种直觉:“是去吃红豆凉粉吗?”
  东口市做红豆凉粉的店家有那么多,应筵却只去瀛村大街西南路口里头的那一家:“对,不过天气冷,可以尝尝热的红豆西米露。”
  店里今天的生意没那么惨淡,岑谙点了两份红豆西米露,居然等了十来分钟才端上来。
  墙体不隔音,隔墙能听见旁边快递驿站卸货的声音、以及唱片店播放的唱法婉转的不知名老歌。
  空调吹出来的风在夏天不太凉,在冬天也不够暖,岑谙看着隔桌对面捏着小勺子舀八块钱一碗的红豆西米露的应筵,就感觉有点微妙:“你怎么有心思找来这个地方的?就因为邹助随口推荐过?”
  碗底剩余的几颗软熟红豆被勺子一碾,碎了,便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应筵抬眸接住岑谙审问的眼神,说:“不是邹助随口推荐,是你亲口推荐。”
  岑谙捏住勺柄,那些他所赞誉过的业务能力、交流过的大小事项、安慰过的生活失意,原来都源自同一人?
  “是我用邹助的号去接近你,讨得一个跟你说上话的机会,虽然已经很久没用那个号了,但我不想瞒你。”应筵看岑谙脸色不对,试探着去碰他的手,“生气了?”
  还没触到指尖,岑谙猛地抽回手,就在应筵以为岑谙要为这可大可小的事儿跟他一刀两断时,岑谙忽然捏拳轻砸了下他的小臂,拳头上的指关节沿着大衣袖线滑下来,然后扣住了应筵的手腕:“你过来。”
  甜品在点单时就已付过账,两只空碗留在台面,岑谙扯着应筵走出糖水铺,没折身回巷口,而是往更深处走去。
  不同于外面的大路,这条徒有虚名的小巷积雪更深一些,也没环卫工人把积雪往两边扫。
  越往里走,四下越静,两人踩雪的声音越清晰,应筵想到了岑谙穿着那双拖鞋在家里走来走去的声音。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当初在财大徘徊那么久却找不到我吗?”岑谙放眼望着头顶的一线天,目光降落就是这一爿老房子如穿旧衣的灰墙,“其实我就住在这条街,一个月八百五的租金,我怀着小愉在这里住了……”
  他算了算:“三个月。”
  说完这句,岑谙就感觉虚握在手心里的腕子一翻,紧接着换作应筵抓住了他的手,然后牵紧了。
  八百五的租金,可想而知室内的环境也不怎么样,应筵问:“有暖气吗?”
  岑谙笑了:“没有,我用的小太阳,就是那种发热的灯。”
  于是应筵明白了,岑愉口中说的“小太阳”,不是“小的太阳”,而是岑谙在冷冬里用过的那种电热扇。
  “环境虽差,但也不是一无是处,我喜欢那个小房子里的小窗户……是不是很奇怪?小愉,小太阳,小窗户,这个小房子里的一切都是小的,但是当我抱着肚子躺在床上从那个小窗户望出去,我能望见遥远的地方不断绽放的巨大烟花,睡醒后睁眼就是炽热的阳光,我感觉到这个世界是大的,我为自己构想的将来是远大的。”
  他突然停步,指着眼前的三层小楼房:“就是这里,我租住的顶楼。”
  应筵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还是灰墙,灰色的水泥楼梯,银漆褪色成灰的铁门,他不见岑谙所说的小窗户,也许在房子的另一面,岑谙构想过的画面便也永恒留在他看不到的另一面。
  被他错过的那个岑谙,原来想着那么有意义的事情,而在二十岁岑谙的世界里,似乎他才是最没意义的那一隅。
  “我在第一次吃完红豆凉粉后,在这里走过。”应筵回头看身后,积雪上是他们深深浅浅的脚印,原来他们已经一路走过这么多,“但从来没驻足停留过一次。为什么会突然想告诉我?”
  岑谙转身往回走,按着原来的脚印:“因为当你愿意走我走过的路,这条有点枯燥、又有点灰暗的路,我就感觉——终于有人提着灯发现我了,我和这个人在大世界里相遇,然后他来小世界里找我。”
  
  穿过小巷的风很冷,透过鞋底感受到脚下的积雪也很冷,应筵却恍觉眼眶温热,明明没有日光的直射。
  他们在沿着来时的脚印寻到过去。
  有句话,他在记事本里没落笔过一次,在初雪的伞下与岑谙相视时他收在嘴边,在昨夜紧缠时他计划过更好的时机。
  却在这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在这个不那么完美的地点,脚下踩的雪甚至有点脏。
  可他们牵着手。
  应筵再忍不住:“岑谙。”
  “嗯?”
  “我爱你。”


第73章
  回程的路上,岑谙托着脸歪在副驾翻看那本从二手书店淘来的阿米亥诗集,冬日的午后总催人困乏,他看得不快,偶尔走神。
  应筵又单手开车了,右手搭在扶手箱上,偶尔盯右方倒车镜时将岑谙的轮廓一并囊括进自己的视野中,留心天边是否投了日光会晒到岑谙的脸,或是岑谙是否有小憩的迹象,那他就及时把音乐关掉。
  忽然,岑谙的左手触上扶手箱,应筵反应很快,手掌翻过来握住了岑谙伸过来的手。
  “干嘛?”岑谙从书本中抬起眼。
  应筵面不改色目视前方,五指却扣合,将岑谙的手握得很紧:“不是你想牵手吗?”
  “别自作多情,”岑谙说,“我想拿吃的。”
  应筵只好把人放开,掀开扶手箱盖随手扒拉一袋华夫脆饼递过去:“这会儿感到饿了?”
  “不饿,嘴痒,我要吃巧克力。”岑谙剥了颗酒心巧克力扔嘴里,“你记得把备用房卡带身上,省得忘了又多走一趟。”
  “那要是备用卡丢了,能不能打电话向你求救?”
  “卡丢了找公寓管家去。”岑谙继续低头看书,“我是谈了个男朋友,又不是养了个巨婴。”
  冷情得仿佛跟刚才在小巷里坦白心迹的岑谙不是同一颗灵魂,应筵无话可驳,拍上扶手箱盖佯装发泄,下一刻岑谙行若无事般将空闲的手挤进他的掌心里,应筵又把它抓紧了。
  岑谙的手还是那么多薄茧,应筵在牵着他的时候很喜欢一片一片地摩挲,如同用自己的指纹听岑谙握在手中不曾随光阴流失指缝的故事。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诗集的?”离公寓还有一小段路,前方有辆实习车慢吞吞地挪,应筵却不急着变道超车,极有耐心地跟在后头,“我记得你的朋友圈里也有分享过诗集,国内国外的都有涉猎。”
  岑谙翻过一页:“大学的时候吧,也不是喜欢,就是拿它当消遣读物,诗歌句子短,看起来不费时间,但是稍加心思琢磨用意的话,不知不觉又能磨上个一时半刻,对于我这种生活节奏时快时慢的人来说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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