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雪(21)
配图是一张和小花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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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寒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跟不上潮流,这么大一个大明星,他竟然完全不认识。
又翻了翻,贺霆的主业似乎是歌手,演员只是副业。
有这样一张厉害的脸,拍戏却不是主业……沈知寒默默地想,演技应该很差吧。
第16章 16 透明色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沈知寒戴上耳机,找了一段贺霆演过的戏。
果然如他所料,中规中矩的演技,全靠一张帅脸撑着。
不过非科班出身演成这个样子也很不错了,至少台词很流畅。沈知寒看完一个片段,顺便从排行榜上找了一首贺霆的歌,听完发现,歌的质量是比他的演技要好一些。
玩手机的时间总是溜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
沈知寒的坐姿也从趴在桌上变成仰靠在椅子上,放下手机一抬眼,太阳已经升到头顶。
沈知寒有点口渴,自然而然地转头找段珣:“哥。”
段珣从书中抬眼:“嗯?”
“我想喝水。”
“好。”
段珣起身去倒水。总是这样,不管手头有什么事,他都可以为了沈知寒随时停下来。
端回水来,段珣叮嘱了沈知寒一句“慢点喝”,一低头看见桌上放着的手机,屏幕上一张显眼的贺霆的脸。
“你……”
“嗯?”沈知寒喝水间隙,抽空回答,“我在听他的歌。”
段珣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哦。”
沈知寒喝完水,放下杯子,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段珣:“他为什么说我是粉色的,我看起来很娇气吗?”
虽然粉色不一定代表娇气,但沈知寒第一反应是贺霆在说他像小姑娘。
段珣说:“他应该是在夸你长得漂亮。”
“漂亮”这两个字,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沈知寒起了好奇心,问:“那你说,我应该是什么颜色?”
沈知寒猜过段珣会回答什么,比如白色、蓝色、浅绿色、紫色……却没想到段珣认真思索很久,说:“透明色。”
透明色?
沈知寒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因为钻石,眼泪和雪,都是透明的。”段珣说。
钻石高贵璀璨。
眼泪脆弱却动人。
雪纯净不可触碰。
都是沈知寒。
段珣看着沈知寒的眼睛,说:“也可以是彩色。像你喜欢的那些宝石。”
原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得到这样认真的回答。沈知寒心里某处轻轻一颤,悄然移开目光。
“为什么……会有眼泪?”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他没话找话问。
段珣看出沈知寒的紧张,语气缓和了些:“因为你小时候爱哭。”
沈知寒立马反驳:“我才没有。”
——才没有爱哭,只是爱掉眼泪。
沈知寒的性格从小到大一直都很细腻敏感,小时候从来不像别的小孩那样大哭大闹,却很容易被一点小事惹得默默掉眼泪。
比如在院子里发现死掉的小鸟,再比如听到小美人鱼忍受痛苦变成人类的故事,还比如看到段珣带着不认识的小朋友玩……都会触发他的泪腺。
尤其最后这一点,被几位家长笑了很久,说知寒小小年纪就这么霸道,不许哥哥带别人玩。还说幸好段珣是独生子,不然知寒要天天哭鼻子了。
沈知寒才不管大人怎么说,仍旧小尾巴一样跟着段珣,用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小声说:“哥哥。”
段珣原本就只是在家宴上帮忙照看一下表弟表妹,被沈知寒这么可怜巴巴地一唤,显得他像犯了多大的错一样,当即放下手里的事把沈知寒抱起来,柔声问:“怎么了,怎么哭了?”
沈知寒摇摇头,睫毛上还挂着眼泪:“我想你陪我玩。”
那时的沈知寒只有四五岁,还没有学会矜持和含蓄,想要什么都直接说。不像现在有同样的诉求,却只肯说一句“哥哥”。
好在段珣听得懂,就算沈知寒什么也不说,他也知道他想要什么。
提起小时候,沈知寒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的爱哭和粘人,脸上的难为情更加明显。
偏偏段珣故意问:“真的没有么?”
“我……”沈知寒没有底气,声音也弱下去,“小时候的事,我记不清了。”
段珣没有拆穿他,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我也不记得了。”
明知段珣是故意的,沈知寒却不能反驳,外间传来奶奶和阿姨聊着天进门的声音,沈知寒趁机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奶奶买了什么。”
段珣不紧不慢地拿上他的杯子,跟在他身后:“我也去。”
奶奶看见沈知寒出来,笑眯眯地冲他招招手:“知寒起来啦,头还晕不晕?”
“不晕了,奶奶。”沈知寒乖巧地回答,“今天买了什么好吃的?”
“有现做的芝麻团,要不要尝尝?”
“好。”
奶奶递来一个还热着的芝麻团,沈知寒接过,剥开外面的保鲜膜,糯米的清香扑鼻而来。
他咬了一口,浓郁的的黑芝麻香气化开在嘴巴里,油润绵密,加上外层软糯弹牙的糯米,芝麻的香甜被衬托得刚好。
“好吃。”沈知寒说。
不过糯米吃多了积食,沈知寒不敢一次吃太多,咬了一口便回头递到段珣嘴边:“哥。”
段珣低下头,就着沈知寒的手把剩下的大半个芝麻团吃掉,顺便拿掉沈知寒手上的保鲜膜,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好吃吗?”沈知寒问。
段珣咽下嘴里的芝麻团,说:“有点腻。”
“谁叫你一口吃那么多。喝口茶。”奶奶嗔怪道,然后对沈知寒说,“等今年的艾草下来,奶奶给你做青团吃。”
“好。谢谢奶奶。”
过了一会儿爷爷也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布兜,装着邻居给的土鸡蛋和一把菠菜,说中午做菠菜炒蛋。
人一多家里就热闹起来,光是中午吃什么就讨论了好半天。奶奶今天逛集市买了点瓜子,沈知寒坐在一旁,嗑着瓜子喝着茶,心想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对了,今天下午记得提醒我写字。别把正事忘了。”爷爷对段珣说。
“知道了。”段珣回答。
——这两天光顾着陪沈知寒玩,他确实是差点忘了正事。
吃完午饭,段珣跟着爷爷一起去书房,帮忙洗笔研墨。
受爷爷教导,段珣也写得一手好字,不仅写字,画画也画得很好。
乾元经营的业务主要在珠宝、中国书画和现当代艺术品,因此段珣从小接触到各种名家字画,教他写字画画的爷爷的朋友也都是当代画坛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有这样的成长环境,段珣不会写字画画都很难。
“今年写个什么呢……”爷爷站在桌前,摸着下巴思索。
“您看着写句吉祥话就好。”段珣说。
“我是怕和往年写重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爷爷从笔架上拿了一支大狼毫,说,“再过几年等我写不动,这事儿就得你来办了。”
“大伯还在呢。”
“你大伯不行,他心不静,写的字一股子铜臭味儿。倒是你心无旁骛,提笔落笔有几分我的样子。”
提及此,爷爷打开了话匣子,说:“之前你爸要你继承家业的时候,我有过担心,怕名利场上脏污磨灭了你的心性,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心里有自己的衡量,比他们通透得多。”
段珣淡淡地说:“父辈激流勇进,我坐享其成,不敢说通透。”
“守成也难啊。”爷爷叹了口气,顿了顿,提起笔来,一笔一划写下四个大字。
——怀瑾握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