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量(27)

　　邰星宇坐到他对面：“发生什么了？”
　　唐榆像是忘了那通电话，迷蒙地看着他，眼睫毛上下颤动：“你怎么来了？”
　　邰星宇无奈：“你让我来的。”
　　“哦——”唐榆把空酒杯推到他跟前，给他倒酒，摇摇晃晃的，洒出来些许，“请你喝酒。”
　　“我不喝。”邰星宇说，“我开车来的。”
　　旁边桌在玩游戏，又是烂俗的真心话大冒险，不知坐在中间的男生说了什么话，一群人开始起哄，盖过了邰星宇的声音。
　　唐榆没听清，端起酒杯要和他干杯，大声说：“今天这酒，我们俩喝最合适不过！”
　　他把邰星宇当情敌，结果情敌另有他人。在这场竞争中，他和邰星宇都是失意者。
　　邰星宇拿过酒杯放下，凑近了：“我说我不喝，等会要送你回去。”
　　Alpha的脸在面前放大，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散落的星星。
　　唐榆有一刹那的失神，他愣了一会才开口，声音有点哑：“你知道艾晞和舒言在一起了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
　　因为失恋，所以爽了他的约，来酒吧买醉？
　　有这么伤心吗？
　　邰星宇垂眸：“知道。”
　　唐榆睁大眼：“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邰星宇没说，是担心唐榆对追求艾晞不抱希望后，也懒得搭理他了，他不可能如实告诉唐榆。
　　“上次在电影院遇见他们，你没发现他们关系很亲近吗？”
　　唐榆不知道。
　　OO恋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若不是见到他们接吻了，他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
　　他果然在感情里很笨。
　　唐榆喝猛了，脑袋嗡嗡地响：“你好像一点不难过。”
　　邰星宇看起来风轻云淡，不像他，想装得无所谓，却还是失败。
　　“没有了艾晞，你的身边应该也不会缺少Omega吧。”他又闷了一口酒，“邰星宇，如果你想谈恋爱，是不是很容易？是不是可以随时开启一段感情？”
　　邰星宇看着他，没说话。
　　“恋爱是不是需要天分啊？”唐榆很认真地发问，“我怎么就学不会呢？”
　　“你说，我有哪里不好？”唐榆鼻头红红的，“我长得不好看吗？”
　　邰星宇轻声：“好看。”
　　有些话在心里憋很久了，此刻有了一个开始，就忍不住倾诉。
　　“我长得好看，从小成绩就好，读的本科是国内top5大学，顺利保研成为研究生，工作努力，勤恳赚钱，无不良嗜好……”唐榆微微哽咽，“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
　　今天发生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和许寒已经是前任关系了，他为何要计较许寒是否记得他呢？
　　他知道艾晞对他没有超乎朋友的喜欢，那总有一天艾晞会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他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又有什么想不通的？
　　但是他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想，想他没有被坚定地选择过，想他没有得到过的偏爱。
　　藏不住的委屈往心上冒，唐榆眼眶湿润了，睫毛上沾了泪水：“父亲和爸爸都更喜欢弟弟，从小就是这样，可是我天生就是Beta，性别不是我能选择的。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招别人喜欢？”
　　邰星宇不相信没有人喜欢过唐榆，大约是唐榆太专注学业或工作没有留意。
　　他想唐榆明明是个爱得意的臭屁精，怎么会这么可怜？
　　可是，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好漂亮，泪水沿着脸颊往下淌，哭得克制，却惹人心疼。
　　邰星宇递过纸巾：“喜欢你的人总会喜欢你的。”
　　这句话让唐榆的泪水落得更凶了。
　　邰星宇心一颤：“怎么了？”
　　唐榆“呜”了一声：“没有那样的人。”
　　“……”
　　邰星宇挑起他的下巴，右手攥着纸巾替他擦脸：“会有的。”
　　唐榆不断摇头，摇得他头昏，有点想吐，他又喝了两口酒：“你知道吗？”
　　邰星宇将空酒瓶收到一旁：“你说。”
　　唐榆前言不搭后语：“我今天穿的这件衣服是限量版的。”
　　邰星宇：“……”
　　“这是我送给自己的研究生毕业礼物，我从来没有买过这么贵的衣服，因为花了这笔钱，我省吃俭用了快半年，连吃面都舍不得加牛肉。”
　　“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一定不能理解。”
　　喝醉的人说话没有逻辑，唐榆说的思维已经从感情受挫跳到了生活受苦。
　　他觉得自己好惨啊：“我其实是学化学的，但是毕业应聘了很多单位，发现在谊兴做销售是最赚钱的。”
　　“我喜欢我的专业，我不喜欢销售，我不喜欢对着人低声下气，我不喜欢赔笑，我不喜欢我已经在床上躺下了，接到电话留要往外赶……但是我想赚钱。我想努力往上爬，我想留在大城市，我想在这里有个家。”
　　“可我今天觉得这里也不属于我这种人。我一个人开车回出租屋，到交房租的时候会担心涨价，喝奶茶的时候最怕搞买一送一的活动，不一定能找到人和我分享第二杯奶茶……我还是孤零零的，没有和任何人产生羁绊。”
　　他伤心，一小半是因为他喜欢的Omega谈恋爱了，对象不是他。更多的是因为艾晞有了恋爱对象，他们不能再单独吃饭了。
　　他在这个城市，又少了一个可以约饭的朋友。
　　如果唐榆没有喝酒，他会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可他现在喝多了，一个醉鬼可以随意说话。
　　他往酒杯里倒酒，仰头咕咚咕咚地喝，末了不满地看向邰星宇：“你哑巴啊？”
　　邰星宇盯着他滚动的喉结：“我能理解。”
　　唐榆笑了笑：“骗人。”
　　邰星宇想了想：“我有三个关系很铁的从幼儿园一起长大的兄弟，以前大家总是在一起，逃课、打游戏、开party……现在他们都有携手一生的伴侣了，我为他们高兴，但也有一种身边的人抛下我去往新世界的感觉。”
　　他其实会羡慕，羡慕向以群他们拥有的亲密关系。
　　唐榆不笑了，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向他：“你也好可怜。”
　　邰星宇：“……嗯。”
　　唐榆把邰星宇当作同盟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上次玩拆弹猫我就发现了，别人是情侣组队，你拉情敌组队。”
　　他的动作很轻，但把邰星宇额前的碎发都捣鼓乱了。
　　邰星宇没有动：“……嗯。”
　　唐榆还想说话，胃里一阵抽搐，又想吐了，他站起身要去卫生间。
　　邰星宇见他走路不稳，跟在他身后。
　　唐榆发现了：“你跟着我干嘛？”
　　邰星宇说：“我也去卫生间。”
　　唐榆认真地劝他：“你别去，我们轮流去。”
　　邰星宇失笑：“为什么？”
　　唐榆有很丰富的一个人生活经验：“我、我们卡座上没人了，酒保会误以为我们离开了，把没喝完的酒也收走。”
　　他真的很讨厌这一点。有次他去吃一人食小火锅，到门外打个电话的功夫，服务员就把他的座位收拾干净了，他还没有吃过瘾呢。
　　邰星宇薄唇微抿：“好，我就在这等你，你走路慢一点。”
　　唐榆到了卫生间，倒是吐不出来了，他洗了把脸，酒意却没有因此消散。
　　他往外走，脚步虚浮，看见邰星宇站在卡座边玩手机，人高腿长，然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男生搭讪：“帅哥，单身吗？”
　　唐榆瞪大眼，他又想哭了。
　　凭什么找邰星宇搭讪，不找他搭讪啊？
　　“陪朋友。”邰星宇见到他，没再理会旁边的Omega，走过来想扶一把。
　　唐榆推开了他的手。
　　邰星宇蹙眉，心里有针刺了那么一下。
　　可紧接着，唐榆用手捧住了他的脸，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侧：“你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