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预告(173)
可江阙的情况并不在此列,一来他并不是被迫强制入院,而是自愿接受封闭治疗,二来他也不存在任何暴力倾向,所以这些物品对他而言并不属于危险物品。
江阙看了一眼篮子里的东西,倒显得不甚在意:“没关系,反正我也用不上。”
这话他确实说得没有半点勉强的成分,自打他转到这边医院后,就将所有通讯设备压了箱底,主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隔绝出了一个完全封闭的治疗环境。
左鉴清闻言轻笑:“怎么就用不上了?你新书不是还没写完?以后上午完成治疗,下午和晚上你都可以自由安排,写写书,看看剧,或者出去走走都行。你要知道你在这里只是治病,又不是坐牢?”
江阙静静看了他片刻,似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你不用给我特殊待遇,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把我当普通病人就行。”
左鉴清无奈地笑叹了一声,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道:“哪来的什么特殊待遇?轻症就是这个待遇,你要是真严重到需要管束的程度,我亲手捆你都不带手软的。”
说着,他将已经空了的篮子勾在手里,转身嘱咐道:“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明天开始正式治疗。不用有太多心理负担,你这点问题在我们这儿就是小case,连疑难病例都算不上。”
江阙不知他这话里有多少安慰的成分,但还是跟着轻笑了一下,诚恳道:“谢谢。”
左鉴清关门离开后,江阙没有去管床头柜上那一堆东西,只是从病床边站起身,走到安装着防护网的窗边,低头看向了楼下。
这个病房的窗口正对的是住院部后占地面积颇大的花园,盛夏葳蕤草木蔓延出满园翠色,平缓小径起伏蜿蜒在层叠绿意间,蓬勃树荫下点缀着供人休息的长椅,令园中散步的病患和医护人员都显得十分轻松闲适。
左鉴清虽说着没有特殊待遇,但其实江阙知道,光是这间病房的安排就是他特意花了心思的。
这间病房位于住院楼顶层角落,远离了重症患者所在的区域,完全听不见半点失控的喧闹或叫嚷,再加上窗外低头可见的大片清幽景色,静谧得仿佛只是一处疗养居所,无形间就能让人处于一种放松安然的状态,甚至一不小心都可能忘了自己是个病人。
这和江阙原本设想的截然不同。
他原以为他要待的地方会是一个阴暗压抑的所在,身遭围绕的都会是些疯癫无状、不可自控的病患,而整个治疗过程想必也不会轻松到哪去。
然而他却没想到,眼下所处的环境完全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糟糕,而自己待在这里,似乎也没有预想中那样难熬。
江阙站在窗边眺望了一会儿,目光从楼下收回时,恰见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里闪过了一点光亮。
那是阳光照在金属上的反光。
是从他锁骨处发出来的。
江阙抬手触上自己的领口,轻轻捏住了倒影中那只小小的银铃。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宋野城了。
宋野城答应不会来见他,于是在他转院后就真的没有再出现过。
说不惦念是不可能的。
这毕竟是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住院的这些日子里,他几乎时不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想他现在会在哪里,会在做些什么。
只是惦念归惦念,他却并不后悔自己拒绝相见的决定。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只有确定宋野城在远离他的、绝对安全的范围之外,他才能沉下那颗时刻悬着的心,真正全无顾忌地留在这里安心治病。
当初在那家私立医院醒来的时候,他其实一度产生过彻底离开宋野城的念头。
因为那时他回想起和宋野城从初见到重逢发生过的一切,觉得自己从始至终给宋野城带来的都只有麻烦。
他是个负担,是个拖累,是个连正常人都算不上的病人。
他应该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能彻底消失,才能让宋野城回到原本该有的轨迹,不再为他所累,为他所困。
然而那一晚,宋野城追上了他、找到了他。
在警局门口,在那昏暗的车厢里,当他听见宋野城红着双眼说出那句“你知不知道我也会害怕,害怕再也找不到你”的时候,他才陡然发觉自己竟然残忍得离谱。
什么越远越好,什么彻底消失。
那些自以为是的“为你好”,那些自作主张将他丢下的举动,原来才是捅向宋野城最狠的刀子。
那一刻,他心中所有自我厌弃、妄自菲薄、意图逃避的欲望都尽数溃不成军,只余下了唯一的念头——
他只想拼尽全力好起来,好好陪着这个人,抱着这个人,把余生都补偿给他。
那是他的明月星辰。
是照进他无边黑暗里的那束光。
就当他是自私也好,贪心也好,纵使他单薄如斯、周身褴褛,也想将一切都奉与那束光,将它捧在掌心,再不让它落空分毫。
只是……
他的病究竟要多久才能治好,甚至究竟能不能治好,却不是他凭信念就能决定的。
所以他告诉宋野城:我会去治病,但你不能陪着我。
他想,如果最后能得偿所愿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可如果不能……如果一定要走到最坏的结局,那么这长久的分离也能当做一场缓慢渗透的铺垫,让宋野城慢慢习惯没有他的日子,最后也许就能接受得不那么艰难。
病房窗前。
江阙捏着手中小小的银铃,抿唇微微吸了口气,闭眼轻轻压下了心底最不愿接受的那种可能。
不,不会的。
自己不该往最坏的那个方向想。
左鉴清说过治病时的心态很重要,自己不该再像从前一样总是习惯性悲观,应该学会更积极一点才好。
想着,他睁开双眼看向玻璃倒影中的自己,努力试着弯了弯唇角,在背景的满园绿意和阳光里,自我开解般抿出了一点浅浅笑意。
*
与此同时。
楼下医生办公室内。
左鉴清手插白大褂衣兜,站在原本属于他的办公桌旁,任凭某人鸠占鹊巢地坐着原本属于他的桌椅,静盯着他电脑屏幕上的病房监控画面。
憋了半晌,他终于忍不住提醒道:“看够了没?”
宋野城这才收回粘在屏幕上的视线,怀疑地抬头道:“这监控是不是卡了?他为什么一直站在那发呆?”
左鉴清无语地眯了眯眼,手背不客气地扫扫他胳膊:“让让让让,一边儿待着去。”
宋野城起身把位置让给了他,自己绕去旁边扯了把椅子过来,左鉴清终于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这才吐槽道:“你可真行哈,这么天天往这儿跑,也不怕被人拍着?”
宋野城虽是答应了江阙不见面,但做到的也仅仅只是不“见面”而已,自从江阙转院到这边以来,他几乎天天都会往医院跑一趟,弄得左鉴清都想给他安个打卡机。
宋野城无所谓道:“拍着就拍着呗,我就说我拍电影入戏太深走不出来,还不准我来医院看病了?”
左鉴清也是服气,好笑道:“行吧,但你来了又有什么用?他又不会见你,你跟这儿扮演望夫石呢?”
这也正是宋野城犯愁的事儿,他微微后仰靠上椅背,舒了口气道:“望夫石倒没什么,我想他的时候至少还能从监控里看看他,可他万一想我了能怎么办?”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左鉴清铁定得翻着白眼嘲笑一句自作多情,然而一想他跟江阙这状况,这句嘲讽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仅嘲讽不出,他甚至还跟着犯起了难,叹道:“你也看到了?手机电脑我都还给他了,但他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是不打算用。他现在就是太想把病治好了,所以对自己苛刻得很,看得出来是铁了心想隔绝一切干扰,专心治病。”
宋野城点了点头:“我知道。”
正因为他知道,所以才能理解江阙的一切决定,没有擅自去打扰。
左鉴清兀自想了想,宽慰道:“你也别太着急,等过段时间治疗稳定了我再找机会跟他说说,太封闭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