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王子的理想国(124)
申翼跟人出门社交都是很有格调的,俗称装逼,蹦迪这种事儿他还真的来不了,于是干脆摇摇头,叫李骄阳自己去折腾。
周一,例行开会,张春强对于这个设想倒是没什么意义,不过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搞个小活动啊那么简单的事儿,还是得从长计议。
三人从楼上下来,李骄阳看着佟雨空着的位置问张春强:“人呢?”
“今儿请假。”张春强说,“说是有事儿。”
李骄阳问:“他说什么事儿了么?”
“说是私事儿。”张春强说,“你有事儿?”
“我没有啊,我找他能有什么事儿?我就是觉得好奇怪啊。”李骄阳拧着眉头说,“我靠,不会真是谈恋爱去了吧!”
“啊?”张春强很惊讶。
申翼说:“别听他瞎说。”
李骄阳念叨着“奇怪”,就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楼人刚来的差不多,大门就开了,是景韵,不知道大上午的又出去做什么。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朝着众人眼神示意打了个招呼,又蹑手蹑脚的去了地下室。
“回来了?”贝卡先跟她打了个招呼。
“嗯。”景韵点了点头。杨硕和王怡然只是看了看她,没有搭话。
“怎么样?”贝卡继续问,“编辑什么意思?”
景韵说:“编辑觉得还行,就是……”
“什么?”贝卡对于景韵的大喘气有点不耐烦。
“就是她觉得现在的剧情有点不够紧凑,一味的搞笑剧情也让读者乏味了。”景韵说,“所以……数据开始往下掉了。”说罢,她叹了叹气,自言自语的说,“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她今天话虽然说的委婉,但是我也能听出来,要是还没有起色的话,可能要面临腰斩了。”
贝卡拍了拍景韵的肩膀,象征性的安慰道:“没关系。”
“我就说画彩漫迎合市场也没好结果吧。”杨硕加入了话题,他习惯性的先推眼镜,说,“彩色条漫有什么好?太幼稚了,不画霸道总裁玛丽苏根本没办法出头。我之前的编辑就跟我说过,说我这样画黑白漫画的人少了,画的再好,没人看没市场也是白搭。可我就是坚持啊,我画的牛逼,还不是有人看?不是我说什么,要是我去画条漫,我早红了!我还在画黑白漫画就是因为这是我的梦想。你看你,画条漫把自己弄的四不像了吧?”他言语之间有点小嘲讽,景韵心情不好,也不愿意理杨硕,只是垂着头。
杨硕与王怡然合作的宅系漫画叫《万物皆可娘》,基本上就是生活中很多物品娘化之后的混战故事。里面各种御姐萝莉任君挑选,在某家漫画平台连载,起初连载的时候热度还不错,这让杨硕有了点被人称为“大大”的底气,不过随着其他漫画作品的增长,现在这部作品就在中游梯队徘徊。
被后来居上的滋味并不太好,特别是整个漫画圈一下子就变成了彩色条漫的世界,那些热门强推以及收益排行榜的上游都被这些漫画占据着,杨硕心里非常不爽。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要是自己去画彩漫早就红了。但是他从来没有动手去做过,除了每天必要的工作,闲暇时间就是去排行榜上转悠一圈,品评品评这个不行,嘲讽嘲讽那个难看,还有就是跑去自己的一个作者群里聊天儿扯淡。
这个作者群里都是一些比较有年头的漫画作者,朝闻工作室其余人也都在里面,只是说话多少各有不同。这群里有能叫得上名字来的漫画家,也有刚入圈不就的小透明,人不是特别多,但是抱团抱的很紧。
大家接触时间久了,各自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脾气秉性就容易趋同。群内还有一位漫画家,出道时间真的很早,属于那个混沌时代的大大,只是后续没有再跟进,人气也就不如从前了。他跟杨硕等人玩的不错,总是在群里聊天,他们一出现,其他小透明就只有围观“大大”的份儿,听大大的教诲。
聊着聊着,就容易激动,容易上纲上线。有时候会抨击读者不懂欣赏没有审美,成天到晚看屎一样的玩意儿,那个谁谁谁,画的什么东西啊,竟然能那么火,真是没天理。有时候就会抨击市场潮流,说现在就是低龄化导致彩色条漫猖獗,这代人完蛋了。有时候会突然版权癌上线,说自己被盗图啊,无授权转载啊,黑心盗图网站怎么不早点去死,自己的艺术作品就这样被无耻玷污了……聊些好的内容也是有的,比如某大大说自己的漫画已经在接触影视方,众人一起出来仰望大手,可是再那之后,便再也不会听到任何落地消息。
他们自认为是一个时代的大作者,可事实上,不过就是一群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只能互相抱团取暖的老透明罢了。要说红,顶多算是“哦,听过”的水平,远不及那些火爆IP叫出来响亮。要说低调,也不如一些刚入门的新人来的谦虚。他们就是卡在这个尴尬的位置,习惯性的用前辈的身份去压后辈一头,教他们好好做人,然后再看着那些热门作品风凉的说一句“我只是不迎合市场罢了……”
一个人散发这样的能量,那么还可以被拯救。一群人抱团儿散发这样的能量,那几乎就等于泥潭了。
景韵一开始也画过黑白漫画,只是市场不景气,她在完结了那个短篇作品之后开始尝试彩漫的创作。那是一部名为《星期八》的日常搞笑漫画,读起来轻松有趣,编辑也非常寄予厚望。不过事与愿违,这部作品一直连载到现在的数据都不温不火,逐渐的也丧失了许多推荐位,变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一直到今天,她的编辑跟她约谈,聊天的气氛轻松愉悦,但是这背后的道理景韵都是懂的。她需要作出一个选择,是要改变作品,还是坚持自己原本的想法。这让她非常纠结,她开始怀疑自己偏离大众审美,每天只有少的可怜的一些读者愿意给她留言,这些名字从漫画连载的前期一直到现在只留存了一些,鲜少有新鲜血液加入。
创作是个漫长艰辛的过程,景韵也不记得有多少个夜晚熬夜赶稿,一个瘦弱的女孩伏案工作,看着那些热闹好笑的剧情,却总是容易哭出来。她一个人从家乡来到北京,住过地下室睡过多人宿舍,最难的时候她甚至白天需要出去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其实一直到现在,日子过的也不算好,租用的地下室是李骄阳人好没跟他们收钱,漫画的收益有一些,不过很少,顶多就是维持她的正常生活,叫她不用一天三顿饭缩成一顿饭吃,还只能吃泡面。
人在小的时候喜欢做梦,那时都会好言壮志的说长大了要给爸爸妈妈买大房子,买大汽车,然而长大了才知道这句话是多么难以实现,自己可以安慰自己去慢慢拼搏,但是父母会衰老,他们是否等的急这样的拼搏呢?
当景韵意识到养活自己很难,甚至都没有余钱补贴自己的家庭的时候,她就觉得惶恐,觉得生活压抑,睡觉时甚至不希望第二天睁开眼睛。因为睁开眼睛之后就是无尽的更新,那些如同尘埃跌落大海一样,无声无息的更新。
一个梦很轻,可惜生活很重。
“这件事情,我再好好想想吧。”景韵说,“下周的工作量还没有完成呢。”
她默默的打开自己的电脑,打开绘画软件,看见右下角的闪动,是那个群里开始说话了。
一天的中午,是这群作者们开始起床的时间。有人冒泡,问问大家今天画画了么,然后某位大大懒洋洋的出来说还没呢。这位大大手里有个最近还算有热度的条漫,提问的人就顺势开玩笑的跟哪位大大催更了一发,说自己还在坑里蹲等呢,求更新。
岂料这位大大忽然口气大变,完全就不是刚才那副刚刚起床的懒散模样,而是有点不太高兴的说,每一次更新我都需要仔细的思考剧情,我要对我自己的作品负责,能不能不要催了,难到是我故意拖更么?你也是画漫画的,难到不知道我们画漫画的都是靠牺牲自己的健康和生活来更新的么?我要是能更肯定更了!
他跟打嘴仗一样一句一句不间断的往外发,群里都没人说话了,就听他一个人开始唱高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