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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说我会遇见你 上(217)

作者:荒羽 时间:2022-06-10 08:47 标签:破镜重圆 校园 年上 直掰弯 双向暗恋

  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少了父母的力量就什么也干不成、哪里也去不了的中学生了,如今他有自己的银行卡、自己满了18岁的身份证、自己的网银……在法律上他是完全行为人,想去哪里都可以。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当然要潇洒一点,林瑾瑜翻箱倒柜,找了个背包,随便塞了点换洗衣服还有日用品,就算收拾好了行李。
  他不断在心里给自己催眠:不就张信礼吗,不就一男人吗,不就结婚吗?爱结结啊,谁在乎。
  谁在乎……
  书影零落,柜子被他翻得乱七八糟,衣服到处都是。储物柜的角落里放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支德国牌子的钢笔。
  那支笔他已经很久不用了,可还是走到哪儿都带着,就像送他笔的那个人一样,尽管天各一方,可林瑾瑜总知道他还在某个角落里生活着,没有归哪个人所有。
  现在终于归了。
  林瑾瑜在一地乱糟糟里坐下来,呆了良久,懊恼而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摸了把自己扎手的头发。
  ……
  冬天的凉山不及夏天时晒人,林瑾瑜转了好几趟车,又踩着盘山路走了好长一段,七问八问,终于看见了他遥远记忆里那个熟悉的村寨口。
  依旧是苍茫的群山和稀疏的树木,以及如砂砾一般零零沿山脊线散落的、低矮的房子。
  曾经的土坯房有不少被灰白的水泥房子取代,林瑾瑜还没走到村寨口就听见好几声嘹亮而粗犷的狗叫,还有裹在褐黑色棉衣棉裤里,赶牛的孩子……
  所有这些画面勾他回想起遥远记忆里的那个暑假,路还是那条路,山也还是那座山,这里的一切和他来的那一年相比似乎并没有变多少,大同小异,唯春去秋来,季节变换,他来时这里草木葱茏,树上有鸟儿抱蛋,地下有兔子打洞,而今北风凛冽,枯草褪去,裸露出大片黄土,该凋零的都已经凋零。
  林瑾瑜依稀还记得去张信礼家的路,那条灰扑扑的路从村寨口开始弯弯曲曲地往前,他沿着路绕过几块经常被用来晒谷的平地后,就来到了那间小却干净的房子前。
  小院门口那扇熟悉的木板门上新贴了铁片,林瑾瑜在紧闭的院门口站了几秒,深吸一口气,把包往肩上送了送,整理好表情,大剌剌敲门,扯着嗓子大声道:“有人吗?嘿!来客了!”
  他的心砰砰跳着,等门的这两三秒内林瑾瑜设想了一万种张信礼来开门时的情景,并在脑内提前打好了几千字的对白草稿……然而,全都没用上。
  来开门的不是张信礼,而是张信和。
  林瑾瑜准备好的草稿全堵在肚子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张信和懒懒散散地来开门,却见是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半晌,眼睛一亮,道:“瑾瑜哥?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两三年过去,张信和也长大了,再不是当初那个牵狗的瘦削小孩,他站在门口,身高和林瑾瑜差不了多少,五官长开后和张信礼更像了点,声音里带着惊喜,显然见到他很高兴。
  林瑾瑜本来绷着绷着脸,准备来个心高气傲、我不care式进门,给张信礼一个毫不示弱的下马威,这下没找到示威的人,那口气泄了,有点松劲了,他扬了扬手里那大红的喜帖,道:“怎么,发了还不许我来啊。”
  张信和看到喜帖就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哦……哦!我说呢,原来也给你发了呀,那感情好!”
  他看起来比林瑾瑜最后一次见他时的状态好多了,大概时间确实是世间最好的医生,无论什么伤痛,经它的手都可以无药而愈。
  感情还是偷摸摸给我发的啊,林瑾瑜心想:至于么。他想起一事儿来,问:“这个曲某某是谁啊,寄件人上怎么是他的名字。”
  张信和一边招呼他进来,一边道:“还能是谁呀,那边负责操办的人呗,说起来也是亲家了……哦不,准亲家。”
  林瑾瑜不说话了,他想:难怪不认识,原来是那边的。
  他有点想装无所谓地说一句“那就替我祝你哥新婚快乐”,又觉得这话托人转达是不是不好,还得当面说,可又觉得自己当面说不出口……最后憋来憋去,只憋出一句:“你哥呢?”
  “他啊,不在家,”张信和迎他进屋坐下,给他倒了杯水,道:“在县里工地,这不放假了吗,他一般都干几天,拿笔工钱再回来。”
  真辛苦……林瑾瑜想起以前张信礼扭了脚踝,还要在快递站轮班,干不好还被站长骂的样子,端着水,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他……考上大学了吗?”
  张信和道:“考上了呀,走特长,分不低呢!”
  林瑾瑜松了口气,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情不自禁地微微露出了点笑容……一两秒后他意识到自己笑了,勃然大怒,强行又把弯上去的嘴角掰回来,在心里骂道:林瑾瑜啊林瑾瑜,笑个屁啊你,这时候了还因为他笑,别贱了你!
  “那什么,”林瑾瑜换了个话题,道:“没几天就到日子了,他这时候还不回来是几个意思?”
  那请帖上的日期其实在两天后,他提前到了,算给自己个缓冲,实在不行还可以临时溜……毕竟让他下车就强打个笑脸扎人堆里喝张信礼的喜酒,他扪心自问,实在是做不到。
  “赶得及,”张信和说:“昨天来电话说快回来了,没准今天就到呢。”
  今天……一想到即将要见面,林瑾瑜心里就紧张又酸涩起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呢……操,管什么表情,潇洒就得了,一定要潇洒、从容,我不在意,我一点……都不在意。
  屋里的陈设依然简朴,几乎没怎么变,林瑾瑜端着水,目光斜斜往里撇,看见那扇紧闭的、他熟悉的房门。
  张信和见他不大说话,以为他觉得无聊,从口袋里摸出烟来招呼他,道:“哥,来根不?”
  林瑾瑜接了,跟他一起点上,问:“叔叔阿姨呢?”
  “他们啊,”张信和掸了掸烟灰:“去广东那边打工了,今年去的,正好我高中毕业了,也没什么事,现在家里棋牌室、牲口什么都是我在照顾。”
  爸妈死了以后张信和这支家里就没人了,走手续过户到爸爸这边的堂兄弟这里,他磕磕绊绊勉强念完了高中,还是没考上大学,帮着家里看了半年棋牌室,明年可能还考,读个专科学技术出来,好歹有一技之长。
  “这样……”林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好好加油,有学历总是吃得开些,现在专升本每年那么多人考,你有机会也一定要试试。”
  张信和点头。
  林瑾瑜和他东聊西聊了一会儿,张信和跟他说起这几年来村寨里的变化,什么安置房、扶贫迁移、发猪崽发鸡仔……不少人家里的土坯房重修成了水泥平顶房,还有一些人家迁到山脚去了,不过也有不愿意走的,因为假如从山上下去,每年就没有补贴了。
  高武的小叔吸毒进去了,林瑾瑜还记得那个黑糙的彝族汉子带着他女儿来找自己拜干爹时候的搞笑情景……木色没读高中,义务教育完成之后就出去打工了,拉龙倒是考上了,不仅考上了,还被市里哪个学校下来挑人的合唱团看上了,现在在某某学校读书。
  林瑾瑜一件件事听着,张信和每多说一个字他就多唏嘘一分……除了唏嘘之外还觉得陌生而遥远。
  这些都是和他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生轨迹,时光荏苒,多少年后物是人非,大家好像都有了各自的路。
  张信和很随意地把所有人的境况挨个说了一遍,倒不是煽情或者卖惨,就只是聊天一样说起……他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只是这里无数人,甚至无数代人稀松平常的人生。
  “对了,瑾瑜哥,你住哪儿啊?”张信和忽然想起这茬来:“有和他们家联系吗?”
  他们家……什么他们家?林瑾瑜茫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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