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先生(16)
但在拿包出门的时候犹豫了,又去看衣帽间的角落。
眼下的情况明显不妙,要是他出门的时候再被什么吓到,或者紧张的话……想到昨天的意外,他只好翻出那包东西换上。
苏姨正在擦花瓶,看到他下楼了就让他吃早饭。
他说有事要先出去下,还没走两步就被从厨房出来的徐靖池叫住了。
徐靖池围着围裙,手上还戴着一次性手套,问道:“什么事这么急?”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徐靖池问,于是把刚才想好的理由说了:“少年宫那边有个老师临时有事,让我去帮他代一节课。”
他神情自然,徐靖池就没有起疑,还道:“那我送你去吧。”
他的车拿去修了,刚好徐靖池之前定的车型到了,他不想让徐靖池送,但又找不到理由,只好坐到少年宫,看着徐靖池开远了才去拦出租车。
罗医生有预约的病人,护士让他在休息室里稍等一下,然后给他倒了杯水。
他起来到现在都没喝水,虽然嘴里很干,但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着他不能碰。
等轮到他时,罗医生带他到隔壁的诊疗间,详细问了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事,了解情况后就让他躺下,给他做了检查。
相较于之前每次都能放松的状态,今天的他一直莫名紧张着,怎么都没办法放松下来。
在罗医生按压到第二个位置时,他就感觉到那种无法控制的尿意了。
他急忙抓住罗医生的手。
看他脸色都变了,罗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总结道:“你这个情况有点复杂,需要胡医生一起会诊。”
胡医生是他之前在信合诊疗中心见过的心理医生,了解他现在的病情后,胡医生给他做了份心理问诊报告,然后请他去休息室等着,一直到了中午罗医生才把他叫过去。
“不要太担心,这是突发意外导致的应激反应,你精神太紧张了。”
罗医生安慰他道:“胡医生跟我都建议你后续多做一些放松心情的事,比如出门旅行,或者听一场音乐会之类的。”
郑卓圆微微拧着眉头:“身体方面没问题?”“你并没有再次受伤。”
罗医生推了推眼镜边,道:“我知道你对这个症状很抵触,但是紧张对病情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罗医生站起来,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你的嘴唇已经干到起皮了,喝点水吧。”
他和罗医生对视了一眼,又去看那个白色纸杯。
罗医生观察着他,在他看到水的时候,喉结明显滑动了下,这是身体的本能在需求。
但他还是转开了头,拒绝接过这杯水。
他的康复情况一直是罗医生跟进的,所以对他这种心态很理解。
毕竟发生车祸的时候他意识很清醒,整个人却被副驾驶座的椅子死死卡着无法动弹,一直痛到了昏迷。
后来送医时诊断出骨盆骨折,刺伤了膀胱。
身体上的伤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后痊愈了,但他心理上的伤却逐渐严重了起来。
罗医生拉过椅子坐在他旁边,道:“你母亲走之前跟我交代过,你的情况只要有不好的发展,我就一定得通知她。”
罗医生话音刚落,郑卓圆就睁大了眼睛去看他。
“但你才是我的病人,我肯定要先尊重你的意愿。”
罗医生拍拍郑卓圆的肩膀,脸上又浮现出慈爱的笑:“其实你的情况在我看来真不是多大的问题,毕竟任何病症都有反复的可能,我们要做的是怎么去改善这个情况。”
郑卓圆放松了握紧的拳头,道:“罗医生,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我父母。”
罗医生点着头:“我答应你,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能排斥喝水进食这些正常的生理需要,水摄入不足会导致很多问题的。”
郑卓圆沉默了片刻,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气喝光了。
罗医生又给他倒了一杯,然后回到电脑前开始敲诊断报告。
“我和胡医生会先给你开一周的药吃着,三天以后你来复诊。
至于纸尿裤,我建议你继续用,就像康复初期那样。
其实它是能帮助你放松精神走出来好东西。”
罗医生语气温和地看着他,但他没跟罗医生对视,只盯着拳头捏紧又松开,如此反复了十几下后,终于点头了。
罗医生把他送出去,又宽慰了几句。
待他走出诊疗中心的大门,对着头顶那轮散发着生命热量的太阳时,内心却是一片茫然。
他一直以为自己走出来了,没事了。
可没想到一场意外就击溃了他一年来的所有努力,让他仿佛又回到了最窘迫难熬的那段时期。
地面的气温有37度,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连手机响了都没听到,也就不知道此刻陈舒伦正在他家门口焦虑地按门铃。
苏姨在阁楼做卫生,是徐靖池来开的门,看清门口站的人后,徐靖池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陈舒伦做好了会在这里看到徐靖池的准备了,一碰面就急道:“卓圆在家吧,我进去看看他。”
他说完就想绕进去,结果被徐靖池抓住衣领,用力一推就抵在了墙壁上。
他俩体格相差不大,不过徐靖池在国外练过一点防身术,轻易就将陈舒伦压制的无法动弹了。
陈舒伦用力挣扎了几下都无果,顿时恼了:“你放开!让我上去找他!”徐靖池一看到他就来气,此刻听他居然直接叫出郑卓圆的名字,更是火大,胳膊往上一压就抵住了他的后脖子:“你昨天干了什么好事自己不知道?还有脸找上门来!”陈舒伦被压的呼吸都困难了,想踢徐靖池,又被徐靖池先一步制住了下半身的动作。
他又气又狼狈,道:“我就是来找他解释的!”昨天郑卓圆怎么都不肯说出是怎么摔的,现在始作俑者送上门了,徐靖池就想套话,于是冷冷道:“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要不是你的纠缠他怎么会受伤?还吓成那样?”陈舒伦的脸紧贴着墙壁,闻言就着急得想转过来:“他受伤了?严不严重!”“不对,我记得车子应该没撞到他啊!”身后压制的力道忽然一松,陈舒伦顾不得被拧痛的脖子,拔腿就要往楼梯那边去,又被徐靖池一脚绊倒了。
他捂着磕痛的膝盖,正想转头开骂就听到了徐靖池的怒斥。
“你说他被撞了?!”对于“骨盆骨折刺伤膀胱”的病症如有疑问可以百度~
你还当我是兄弟吗?
郑卓圆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盯着玻璃窗外翻滚着热浪的公路,却迟迟不敢往更远处看去。
滨罗是临海城市,有一条长约五公里的环岛路衔接着岛内与岛外。
出车祸之前,他最喜欢的就是在这里骑行,感受白沙绵延的海滩和棕榈树鸡蛋花构筑出的浪漫风情。
或者在夏夜约几个好友来这里喝酒,大家对着星辰大海肆意地谈笑。
他的人生,本该是光明灿烂的,却在一场车祸后坠入了阴暗里。
他不再见过去那些朋友,也不敢再来这里。
那片一望无际的海曾是他对自由的诠释,后来却成为他通向自由的阻碍。
盯着杯子里的水,他微微蹙起眉头,正想说服自己再试着看一次,手机就响了。
来电的是徐靖池。
他调整好心情,按了接听键,还没开口就听那边急切地问:“你在哪?”他下意识地扫了眼对面,又立刻收回目光,道:“在外面,怎么了?”“我来找你,给我个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