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逼与大触(6)

韩枫老家离省城不远，坐大巴也就两个多小时。到了镇上的汽车站，他换车回了村里的家。

第11章 三次元的意外

韩枫看着地上的两个玻璃坛子，就知道回来是正确的选择。坛子里都是些泡菜，有红辣椒、青辣椒、豇豆、白萝卜、生姜。他爸都快七十的人了，每回说去省城看他，就是为了给他送些吃的，顺便捎点土鸡蛋。
“爸，您下回少腌点，上回送过去的我还没吃完。”
韩大爷哎了一声，“你说你这孩子，咋突然回来了？别没事老请假，我身体好得很！”
“就请了两天，回来看看您。”
韩枫没敢提辞职的事，在家待了一天半，帮他爸干了些农活。回省城前，他把从银行卡里取出来的五千块，偷偷压在他爸的枕头下面。
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每次一面对三次元的现实，他就觉得自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父亲这么大岁数了，却没法让老人家好好享福。
带着两坛子泡菜和一篮子土鸡蛋，韩枫坐大巴回了省城。汽车驶上高速时，他看着窗外静静出神。
万一写成大触了呢？这不就火了吗？
他用手机打开了近两天没上过的微博和小说网站，却发现炸锅了。主要炸的是还是微博私信，小说网站下面除了一些指责和谩骂，有个别读者在替他说话。
韩枫现实里是个客客气气的人，往难听了说甚至有些怂逼。所以他在二次元，从不掩饰自己的天性。
他就不懂了，不管多透明，小作者好歹也是个人吧？糊逼没有人权吗？他从头到尾，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吗？
从一开始就被扣上抄袭的帽子，还要被挂，被做调色盘。冲动之下发了个微博泄愤，反而将浪潮推到最高点，惹来骂声一片。
糊逼不能反抗了，是不是？
看着私信各种难听的字眼，韩枫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现在气头上，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找到‘东方之冥’的微博后，他想发一条私信过去，结果对方压根没开通私信功能。
呵，果然是个缩头乌龟。
到了客运站，韩枫抱着满满的父爱，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这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上回是让二轮车给撞了，这回直接被四轮给撞了，还撞得有些惨。
就他妈为了赶个公交车，他抱着很沉的泡菜坛子，想说迅速跑过刚跳灯的斑马线，应该来得及上那趟公交车。
这下不用赶了，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满满的父爱碎了一地，那些土鸡蛋也稀巴烂，糊得身上到处都是。在看到肇事司机的一瞬间，韩枫一愣。
这他妈不是上回撞他的那个大小伙吗？真他妈邪门了。
小伙子也没想到把人给撞了，他赶紧把韩枫扶起来，“你没事吧？”
韩枫自知理亏，在看到奔驰车头被玻璃坛子蹭掉了漆之后，他迅速用T恤下摆擦了擦流血的胳膊，低头道歉：“不好意思，是我闯了红灯。我没事，感谢你的关心。”
小伙子一看有血，立即道：“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
韩枫吓得摆摆手，“不用不用，破了一点皮，没事。”
“血一直在流。”小伙子提醒道。
韩枫这才看向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确实一直在流血。他立刻用左手按住伤口，“谢谢，死不了，你那个车…”
小伙子侧头一看，脸色当即就变了，一改方才温和的态度，“私了吧，三千。”
韩枫一脸懵逼，“你再说一遍？”
“我说三千，还不一定够。”小伙子看了一眼韩枫正在流血的胳膊，“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三千。”
“……”韩枫现在只想去跳楼，他总共不过才一万多的存款，偷偷给他爸塞了五千块，这要是再赔出去三千块，自己的写文生涯不就彻底没了吗？他才刚开了个头，他还有十几个可爱的小粉丝…
“不要浪费时间，不想私聊了的话，就报警吧。”
“……”韩枫知道奔驰，但不知道喷漆这么贵。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个人是想讹他，于是说，“那…你就报警吧！交警说多少，我…我赔你多少！”
小伙子真的当场打了电话，没多久，交警就赶来了。这场事故的最终结果就是，韩枫需要赔偿那个年轻人四千元左右。
他悔恨交加，还不如一开始就他妈私了。
老王听说了这个事之后，一直安慰：“小枫啊，你现在缺钱不？我给你转过去一千，你先挺过去，别难过了。”
韩枫没收这个钱，他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下是二次元和三次元的糟心事都撞在一块儿了。
想到那两坛泡菜和一篮子的土鸡蛋，他就觉得对不起他爸。
“老王，我不写了。”
“啊，你不是一直特别喜欢搞创作吗？这么快就放弃了？”
“不想写了，他们骂得太难听了…”韩枫此刻情绪很丧，他叹了口气，“我比不过大触的，我文笔这么烂，我就是个垃圾，废物，我对不起我爸。”
“你别这样啊，小枫。别这么说你自己，你写得特别好！”老王拼命鼓励，“你忘记你当初的那股子热情了吗？”
“我先找个工作吧。”韩枫迅速振作起来，“明天就出去找工作，我上去跟我的粉丝说明下情况。”
“也好，找点事干干。”
“嗯。”



第12章 此仇不报非君子
韩枫躺在床上，在手机里看着各大招聘网。他文化水平一般，嘴皮子也不行，销售这个热门的行业是无缘了。
屏幕里突然出现了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开头的一句话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点开了短信内容。
“原来你叫韩枫啊，还在网上装女人写小说，你他妈是个阴阳人吧？你笔下那个叫牛小凤的，是你自己的原型吗？还是你心里的幻想？你是不是也很想被人囚禁，然后关在笼子里做一条被万人骑的贱母狗？最后警告你！再敢蹭东方之冥的热度，后果你应该清楚吧？”
看完短信后，韩枫背脊有一瞬间的发凉，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肉的一天。这要换之前，他肯定怂得立刻退圈，甚至可能退出虚拟的二次元。但唯独今天，是他情绪最不好也最丧的一天。
他一穷二白，除了远在老家的年迈父亲，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能有什么后果是他承受不住的？有本事带刀来砍？
他淡定地组织了一条短信，回复了过去。内容如下：脑残粉的锅不应该扣到作者的身上。但现在，我觉得自己太好说话了。
韩枫立刻起床，将收到的短信没有打码直接发到了微博上，顺便艾特了东方之冥本人。他没有配太多的文字，只是简单粗暴地说了句：疯狗的背后，是傻逼。
东方之冥本人亲自就这个抄袭风波发了一条微博，内容很短，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发文的时间，虽然更得慢，但开坑时间在《将扶贫进行到底》之前，并且他的设定以及剧情是一开始就写好大纲的。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谁抄了谁，一目了然。
最后他还回复了透明小春天，说发短信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无法控制粉丝个人的不理智行为。
总之，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并且把锅甩回到韩枫头上。
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这场战役的结果显而易见，韩枫是输家。
他从来没这么恶心过一个人，简直快被这个东方之冥恶心得把十年前的年夜饭吐出来了。偏偏这个傻逼下面一众脑残粉都在夸什么，太太好棒！永远支持太太！支持就算了，还顺带踩他一波。
‘小春天’ID，彻底封笔退圈。
第二天，韩枫依旧没从这件事里缓过来，疼痛的胳膊也在提醒他，这阵子所遭受的罪。三次元遭受的罪是他自己活该，这个他认。但二次元所面对的这些，他无法忍受。
老子他妈只是个糊逼作者，没收任何人的钱也没求着任何人看，凭什么要忍受这个委屈？招谁惹谁了？
老王听说这个事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韩枫，他说：“小枫，要不来写言情吧？这个圈子还算友好。以你的头脑，肯定能写出一篇很棒的言情小说，然后大火！”
“不用安慰我了，老王。”韩枫抽着烟，烟雾缭绕在上空，熏得他眼睛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