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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斤八两(84)

作者:岁岁安意 时间:2021-01-24 09:28 标签:强强  年下  HE  狗血  相爱相杀  

  “嗯。”何越闭起眼睛。
  何鑫成的追悼会从早上开始,天还未大亮的时候,何越就在灵堂里站着了。
  何母走过来,搂住何越的胳膊:“越,坐着吧,你爸也不想看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灵堂正中的黑白照片里,何鑫成微笑着,包容且亲和,正慈爱地看着何越。
  “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何越侧头对何母说道,他再望回去,看了看何鑫成,转身走出灵堂,找了个角落,从兜里掏出止痛药。
  透明的小塑料袋里装了两片白色的药片,何越拿出一片,仰头吞了进去,想了想,他又将另一片拿出来,放进嘴里。
  追悼会开始后,便开始不断地有人前来吊唁,他们走上一圈,在何鑫成的遗体前鞠个躬,再走出去,就算最好了与何鑫成最后的道别。
  而何越需要做的就是一一答谢他们。
  久而久之,耳朵里听的全是大同小异的说辞,何越的回应也渐渐麻木,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腿,先是泛起酸麻,然后那股携着灼热感的疼痛又隐隐发作起来。
  这时一人走到何鑫成的照片前,仰头瞧了许久,那身形有些佝偻,光看背影就看得出这人已经年迈。
  近日带着门昶楠出席各种场合的门骐却是独自一人来的。
  门骐走到何越和何母面前,先是对何母说了些客套话,又跟何越说:“昶楠身体不舒服,他很抱歉不能来吊唁。”
  “代我谢谢他。”何越礼貌道。
  门骐又说:“你爸走得急,现在公司没了主心骨,你得早些振作起来。”
  何越点了点头,回道:“好的。”
  从何家的亲戚,到何鑫成的生前好友、生意伙伴,皆到过场。按照顺序,王承弋跟着王磊进入灵堂时,何越差不多站了两个小时左右。
  王承弋一直担心何越的身体,就算是正常人,站上两个小时也受不住,更何况何越的伤还没见好呢。他一走一过眼神净往何越身上飘,好不容易轮到他去接受家属答谢了,王承弋上来先问道:“吃药了吗?你看起来不太好。”
  何越说:“吃了。”但没说他把两片全都一起吃了,他也没想到这药效只叠加程度不叠加时间的。
  王承弋狐疑,只因何越那表情他太过熟悉,这些天他看得太多了,何越明明就是在忍着疼。他还想说话,却被何越一伸手阻拦。
  “谢谢。“何越伸出手。
  王承弋盯了他两秒,握了上去,按照礼节道了句:“节哀。”
  出了灵堂的王承弋便一直在外面守着,找了个地方看着里面进进出出,直到人越来越少,这时已经快到中午。他迫不及待地回去,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何越跟何母也都走了。
  他找了个工作人员询问后才得知家属是将遗体送去火化了,便又马不停蹄地往焚尸炉那边去。哪知只看到何母一人在那边等着,何越却不见踪影。
  王承弋心急如焚,火葬场里日日都不缺人来往,一个人的离开带着的是一群人的悲痛,哭喊抽泣不绝于耳,他在这些人群里寻不到何越的身影,愈发忐忑,直至他误打误撞地来到一片寂静的小花园,靠近公墓,也就少了许多纷闹。
  王承弋在几丛香柏旁的长椅上发现了何越,何越背对着他,手里夹着根烟,烟灰落了一地,却不见人抽过。
  “越哥。”他叫了一声,走过去:“找了你半天——”
  在看清何越的脸的那一刻,王承弋突然间失了声音。


第74章
  何越以为自己从病床上醒来时没有哭,他就不可能会哭了,然而当他点起一根烟,淡淡的烟雾飘荡于眼前经久不散,不知是被熏的还是怎么样,他忽地眼眶一酸。
  烟灰烧了大半截,他的手指在盛夏的日头下逐渐被冻得僵硬。
  王承弋抽走那根苟延残喘的烟蒂,一言不发地在何越身旁坐下,牵起何越的手,捂在掌心里。
  何越依旧静静地望着那片墓地,只是泪水的汹涌跟他的沉静唱着反调,那表情显现在他脸上,既割裂又和谐。
  感觉到何越的手指在自己手中渐渐回温,王承弋心稍稍定了下来,这样的何越起码要比在医院时的样子有生气多了,只有找一个突破口将情绪宣泄出来,何越真正的伤口才能愈合。
  “他是在他生日那天走的。”何越轻声说道:“我眼看着他躺在车里,他那时候还有呼吸,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我伸手去碰他,但是又不太敢碰他。”
  何越头一次开口提起那天的细节,这是他对何母都没有吐露过半分的心结。
  “这辈子我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过,紧接着又来了第二次,不过第二次我不再觉得害怕,我只是后悔,没去碰一碰他,把他叫醒。”
  日头缓慢爬升移动,树荫便遮了下来。
  “我明白,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以这种方式,来得这么快。”何越的声音颤抖一瞬,他说话时只带了些鼻音,没有哽咽:“就是有点后悔而已。”
  王承弋同何越一齐眺望远处层层叠叠的墓碑,听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何越。何越的泪水源源不断,仿佛永无止境一样,液体攀擎在何越的眼球上,更显得那双眼睛剔透无比,积攒多了,便又滚落下一颗珠子。
  “好像,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总归有分离那一天的。”
  泪珠挂在何越尖削的下巴上,随着他的话语,摇摇欲坠。王承弋伸出手指,接住,他放到眼下,透明的水珠在他的指腹上拱起浑圆的弧度,透过其看下去,指纹都变得清晰了些。王承弋盯了一会儿,倏地将手指贴近唇边,他的舌尖从指尖带走了那枚泪珠,入口只尝到无比的咸涩。
  “会有人的。”王承弋笃定地说道:“会有人一直陪着你,直到最后,我保证。”
  他们身后依稀有吵闹声传过来,眼前的是一片宁静,行走于公墓中的人们显然要释然得多,他们于墓碑前轻放下一束花,淡淡的花香随风溢散,不远千里,飞到了他们的鼻尖。
  “王承弋,我腿疼了。”何越的眼泪不知何时止住了,风吹拂过,他的脸颊感到些紧绷。归拢起额前不时搔弄他眼睫的碎发,何越反握住王承弋的手。
  王承弋抬眼,恰巧与何越侧过头回望的眼神撞到一起,恍若撞进了一潭水里,掀起层层涟漪。
  何鑫成的墓地还未修葺完善,下葬的日期需择日再定,何母取了骨灰,便催着何越早早地回了医院。
  尽管何越只是站了一个上午,但伤处依然不出意外地恶化了,他整条小腿肿起渗血,近些天的治疗前功尽弃,气得医生直训他不珍惜身体,也不尊重他们的工作。何越无言以对,但他更难面对的是何母。
  何母十月怀胎生下的何越,伤在何越身上,就跟在她心上剜肉一样,哪看得了这些,便连连责备何越,却又不忍心说重话。
  而王承弋也难得一见地严厉起来,不容置喙道:“之后不管去哪,都老老实实的给我坐轮椅。”
  又在医院躺了一周,何越坐上了出院的轮椅。
  出院当天只有管家在旁陪同,何母原本想来接他,但被何越拒绝了。不管怎么说,发生在何鑫成身上的事故确是在何越心中留下了些阴影,他隐隐有些惧怕开车,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念头盘旋在他脑海,担心何母在来时的路上会不会也遭遇意外。
  而本来与他寸步不离的王承弋恰好被王磊叫走了,王磊在加拿大那边的生意突发了些状况,晚上就要赶飞机回去。但王家在国内的子公司刚成立不久,还没有一个能让王磊全盘托付的管理者,王承弋只好临危受命。他早上离开时不依不舍,好像何越不是要出院,而是要进手术室似的,弄得何越哭笑不得。
  何越还从护士那取回了他被送进医院时身穿的那套西装。深色的一团装在袋子里,看出来已经被尽力叠放整齐了,但被烈火焚烧过后,又让医生拿剪刀剪成了几块,实在碎得不成样子。
  何越翻开这堆破布,在衬衫袖口处找到了那两枚依旧完整的袖扣,只是其中一枚的铂金部分被灼黑了一点,他擦了擦,装在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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