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会，我才听到祁烨的声音。
　　“你道什么歉，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哽咽道。
　　“如果我早一点追你，让你喜欢上我。你就不会受到这么多委屈，这么多伤害了。”
　　我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大哭发泄了一场之后人都容易变得格外冷静，比如我。在对着祁烨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后，我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好意思。
　　“你知道吗？自从我初二过后，我对我爸妈都没有这么哭过了。”我冷冷地看着屏幕那头的祁烨，开始找茬。谁让他刚才见到了我这么尴尬丢人的时候，我不管我不管就怪他。
　　“那就是说你初二最后一次大哭是对你爸妈咯。”祁烨在那头无奈道。穿着睡衣坐在车里的他，看起来格外滑稽。
　　“所以是因为什么事哭的？没考好吗？”
　　“管你什么事！”我恶声恶气道，看着他的衣服，又忍不住道。
　　“你刚才到车里没让你家人发现吧？没让他们听到我哭吧？！”
　　刚才我突然爆发的哭声吓蒙了祁烨，他手忙脚乱地抓了车钥匙，连衣服都没换就要赶来我家。在他进了车里准备启动车子的时候又被我声嘶力竭的破音阻止了回去，于是呆坐在车里听完了我的哭声。
　　真是我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今天全让他看到了。
　　“你没看到我戴了耳机吗？”祁烨左右转头，让我看他耳朵上的AirPods。
　　“没看到。我瓮声瓮气地嘴硬道。
　　“车里光线那么暗我怎么看得清啊。”
　　祁烨低声笑了，宛如流水一样敲在我心上，震的我一阵酥麻。
　　“一点都不丢脸。很可爱。”
　　“我很高兴，因为你什么事情都和我说。”
　　“不光是高兴的，难过的。甚至对于你自己来说难以启齿的想法都愿意让我知道。”
　　“我也是真心的，如果我能早点和你在一起，你也不会受这么多委屈了。”
　　“那你真的要很早很早很早了。”早在我喜欢上顾崇隽之前。而我顾崇隽的悸动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你说你很早就注意到我，甚至喜欢我。很早是什么时候。”
　　祁烨沉默了一下。
　　“你猜。”
　　“…………”
　　“我不觉得你很不可理喻。”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祁烨说的是刚才纪晨的话题。
　　“你也是人，是个人就会受到七宗罪的困扰。这是人之常情，不能说因为你平常对自己的要求和忍耐力好，就强迫自己不能有阴暗的情绪。”
　　“就像你说的，虽然顾崇隽对你不好确实是他本人渣的原因。但是纪晨，他并不无辜。”
　　说到纪晨这个人的时候，祁烨的语气变得特别冷漠，并不像是对一个陌生人的态度是他刚才却说他不认识纪晨这个人。第六感告诉我祁烨对纪晨的冷漠并不是因为我，所以那是因为什么呢？
　　“……你真不认识纪晨？
　　“真的不认识。”祁烨的表情很真诚。
　　“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只从别人口中听说，不算认识吧？”
　　我低头玩着手指，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想不想听我哥的故事？
　　屏幕那边的祁烨调整了坐着的姿势。
　　“我看你似乎很好奇。”
　　“听起来是个长长的故事。”我抬起头。
　　“你要不要回房间吧，车里多闷，”
　　“不长，不闷。就是个很狗血的故事。”
　　“如果有个人很喜欢你，一直追求你，但你就是不喜欢那个人。你会怎么办？会接受他吗？”
　　“你这说的不是我和顾崇隽吗？”我挑眉。
　　“……真不是，这样的事情现实中发生的还少吗。如果你是那个被喜欢的人，你会怎么样？”
　　又回到了那个原始的问题，感动能变成爱吗？我不知道这和他哥的故事有什么关系，但我觉得可以，但又不是必然的，只是恰巧我自己是这样的例子。我做了顾崇隽这么多年舔狗，他最后真的喜欢上了我。而我对祁烨的喜欢，也是从他对我日复一日的温情中日久生爱的。但另外一种结果是，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一直好，却依旧没有让对方爱上自己，那看来对方是永远不会爱上他了。
　　“如果一直对我好，我都不动心。那我不会接受他。”我垂下眼。
　　“不接受其实对两个人都好。”
　　“…………我哥就是这样做的。有个人喜欢他一直追求他，但我哥并不喜欢他，也一直拒绝他。”
　　“然后那个人在有一天来找我哥的路上，被车撞死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不怪你哥。”良久后，我开口道。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能道德绑架。也不好说你哥接受了那个人，那个人就不会出车祸了。”
　　“说是这么说，但那个人毕竟是在来找我哥的路上出事的。我哥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因为这件事，他得了中度的抑郁症，把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觉得如果他接受了那个人，是不是那个人就不会死。”
　　“我们都开导他，就算接受了那个人，那个人可能还是会在那天来找他，可能还是会出车祸。这没办法说的准的。”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讲我哥的事情给你听呢？”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不觉得祁烨给我讲祁筠的事只是单纯转移我的注意力，但是想来想去还是猜不到又他讲这件事的用意。
　　“我讲我哥的事，是想让你知道，不是所有死者都是无辜的。”


第四十三章
　　祁烨的脸上闪出了一丝怒色，声音也低哑了起来。
　　“我哥用了很久才走出这个阴影，但是等他康复了，找人详细了解后才知道。”
　　“那个人原来早已有了男朋友。”
　　“一个有主的人，装作一腔深情地追求我哥。我哥不但差点就这么被三了，还为那个渣人自责不已，得了抑郁症。”
　　“如果最后没有了解真相，可能我哥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坎，甚至走出来了也在心里被扎了一根刺。”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一下子也噎住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然而那个人的伴侣，同样以为那个人是为了他才出的车祸，痛不欲生。”
　　“那个渣人就这么留下一笔烂摊子，祸害了两个人。即使他死了，但你觉得他值得同情吗？”
　　我没说话，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哥本来想找到那个人的伴侣告诉他真相，但是却想到是不是不告诉他事实反而能减少对他的伤害。毕竟他还年轻，我哥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
　　“况且，那个人撩骚的对象，并不止我哥一个人。”
　　我咽了口唾液。
　　“他的伴侣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才碰上了他这样的人渣。”
　　祁烨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声。似乎犹豫了很久，他才缓缓出声道。
　　“可我哥没想到他的伴侣也是个人渣。如果当年我哥说出真相，也许后来就不会让其他人再受到伤害。
　　我呆了一瞬，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蹦了出来，激起了我一身鸡皮疙瘩。我猛地抬头瞪着祁烨，他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在证实着我脑海中的猜测。
　　“……你哥不是直男吗？”很久之后，我才听到自己晦涩的声音。
　　“是的。”祁烨道。
　　“所以一个男人追求他，他怎么会接受呢。”
　　我咬着嘴唇，直到铁锈味顺着牙齿流到了舌尖，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不要哭，林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