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日(12)
“谢啦。”
“KENT——Kiss Ever Never Teach.”在罗宵子准备走的时候,我突然说。
“嗯?”
“Kiss Ever Never Teach,接吻无师自通,岂不是更妙。”
等罗宵子反应过来,惊喜得瞪大双眼。我坐到炒冰车旁边的小凳子上,看见罗宵子给晁鸣说了几句话,然后指我,他们两个的眼神一齐向我射来。我就着这样的眼神,摸出打火机点烟。
很久没吸了,第一口差点把我呛死。生理泪水糊满眼球,鼻子酸涩不堪,晁鸣高中教我抽第一口烟的时候我也这样,他拿出的烟,白烟盒,左上角有一块宝蓝色的矩形。
接吻无师自通,也是他说的。
现在晁鸣看我出洋相,什么也没表示,淡淡把头转回去。我就坐在那儿一口接着一口吸,感觉回来了,果然满嘴醇香。
他们的人实在太多,说话声音又大,不止我一个摊贩在看。
“哦呦呦,刚才来买炒冰的小姑娘的男朋友,”我旁边的李婶向我搭话,“长得真好。”
“您还认识他?”我说。
“可说呢,你没来之前,我听来买东西的小姑娘小伙子讲他讲了不知道多少年。我孙女才幼儿园,上次见了回家就给我说长大要嫁他,真不害臊。”李婶所这样说,脸上却是一副要马上收晁鸣做孙女婿的表情。
我干笑,不知道回什么。
他们点的烧烤已经上了,正吃着烧烤玩着什么游戏,一阵阵起哄声响起。这种起哄声,我反感了整整七年。那种永远是局外人、永远要为不属于自己的爱情鼓掌的不自在、永远要笑着祝福喜欢的人的勉强,这一秒难捱,下一秒更难捱。
他们又在玩什么冒险游戏,玩什么讲出自己难以启齿的秘密。晁鸣又在我的不远处和别人接吻。接吻无师自通,晁鸣接吻无师自通。
这使我想起他十七岁生日时候的那个吻,在大地滚轴二层的厕所隔间,他喝得醉醺醺,我喝得醉醺醺,什么酒水和口水、鼻涕和眼泪,他咬我的舌头,流出的都是血。
那个吻在我心里发了芽,我每天浇水施肥,很快就长出一个假的晁鸣。
突然,晁鸣看向我。不,他在看我身后。
我扭头,身后站着施奥。
我吓得一抖,连忙要站起来,却被施奥按住肩膀,他看着晁鸣对我说:“这就是你说的计划,搬个小板凳坐在这儿看他和女朋友打情骂俏?”
“哥你怎么来了…你说你不会来的。”
“心巧说你没什么动静,我来看看你。”施奥动作很快,就要拉上我的手,我堪堪躲开了。
“姜亮点,”施奥神色古怪,“你是在犯贱。跟我回去。”
“拜托声音小点…”李婶时不时偷瞄我,我都快尴尬死了。
施奥说罢又要去拽我,我不敢挣扎得太过激烈,怕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我给张心巧打电话,把你的公寓炒冰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退了扔了,今晚我就带你回临城。”
“我不回。”
“点点,”施奥死死攥着我的胳膊,“这是在外面,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
周围人的视线都向我们扎过来,我和施奥变成舞台上的小丑和钻火圈的老虎。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施奥,你没资格管我的。”
“姜亮点,你他妈给我起来,跟我回去!”施奥简直是在怒吼。
罗宵子看见我被扯着,甚至直接站起来准备过来帮忙。慌张中我看到面无表情的晁鸣,他是真真正正的“局外人”,平的眉眼,看场陌生人的感情纠葛大戏一般。
他拿起我给他做的提子炒冰,吸了一口。
那瞬间我好像突然平静下来,谁是跟我一条线上的蚂蚱,谁是烧死我的太阳。
我顺着施奥的劲起身,挨着他站好。施奥见势箍着我的腰,我温顺地靠着他,尽量说好话抚平他:“对不起奥哥,我刚说话没过脑子,我们先回家。”
施奥气得不轻,但声音却放低了许多,只有我能听见:“回家?回你哪个家,回你那个王八蛋爸爸家,还是回你为了犯贱租的家?”
“回为了犯贱租的家,好了吧,别气了。”
我给张心巧打电话,让她来把炒冰摊收一下,然后我捂着施奥杠在我腰部的手臂往公交车站走。施奥偏和我作对,把我往另一个方向带,等我到的时候才知道他是开车来的。
“你从临城开车到上城?”我被他塞进副驾驶后问。
施奥没理我。
“几点来的?”
还是不理我。
“很累吧?”我装模作样给他按按肩膀。
施奥不耐烦地把我的手拿开,打火拉手刹,车速直接压大。我猛地往后靠,“哥你慢点…”
那时候已经不早了,施奥带我到六环去。西区有条很宽敞的公路,现在一辆车也没有,施奥就最大速在上面撒气。我有点害怕,就施奥这样,敢出来一辆车我俩就死定了。
全程我都闭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车慢下来。我睁开一只眼睛偷瞄施奥,发现他也在看我,随后又把目光收回去。
“还气呀,别气啦。”我说。
施奥最后狠狠长按喇叭,再把车往回开。我低头玩安全带的栓,也不再说话了。
“你租的哪儿?”施奥终于忍不住了。
“啊?”
“我问你,你租的公寓在哪儿?”
我知道他是不生气了,这么些年,施奥生气的时候就不说话,只要说话就代表他已经原谅我。
我笑着告诉他地址。
他很无奈,是我对不起他。
改了一个小bug
第14章 【1993】06
【1993】
紫色、绿色、红色。
头顶的蹦迪球。
“你怎么不过去!”施奥扯着嗓子喊,“他们”指的是晁鸣那边扭作一团的青年。
“什么?”
“我说,你怎么不过去和他们一起玩?”
施奥的举动很奇怪,我根本不明白他来找我做什么,我们才刚刚认识。他的手还在我腰上放着,头跟着音乐鼓点摇晃,我抬头看他,看见他被汗水打湿亮晶晶的鬓角。
“我和他们不熟呀!”我也吼着说话,“你呢,为什么不过去?”
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做的动作轻飘飘,说的话轻飘飘,什么都不过脑子。施奥也是一样,眼睛半眯,颧骨有点发红,他刚才桌子上可也没少喝酒。
“他们都有对象!”施奥的手向上,和另一只手一起轻握在我胸的两侧,然后弯腰在我耳边说,“可我没有。”
我不是傻子,也没到喝断片的程度,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一群人里只有他没带女伴了。施奥的头发又热又湿,顶在我脸颊上扎得慌,手又扣着我的肩胛骨。第一次有男人离我这么近、同我做这么暧昧的事,我有种轻的厌恶,可这种微乎其微的感觉很快就被酒精腐蚀,转眼生出另一种高高在上的快感。
“你呢,姜同学,有女朋友吗?”他见我不说话也不反抗,嘴巴离我的耳朵更近。
我推开他,手臂伸直,两只手撑在他的肩膀上,调情的姿势。
“我没有,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大声对施奥说。
施奥嘴角往上勾,头往DJ那边偏了一下,右耳的耳钉在灯光下极快地闪,“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晁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上台跳舞。
“我都不知道晁鸣还会跳舞!”我对施奥说。
“晁鸣跳得最好,最骚。”
“他在学校可不是这样的,”一提到晁鸣,我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这次期末他考了班里第一,比我都好。”
“老学狗。”施奥说。
我笑了半天,这个不褒不贬的词我好喜欢,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老学狗。”
“我跟晁鸣初中就认识了,在万胜城的街机厅。”施奥又说。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