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乡之人(5)
梁颉在那边烦得不行,甩开了柯迪搂着他胳膊的手说:“反正有什么事儿你回来再说,今晚绝对不能跟那糟老头子去,谁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生意谈不成就别谈了,反正你本来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瞧不起我?”
“你让人坑过多少次你自己说!”梁颉说,“你别信他,他就是想占你便宜,你要是非得想要个什么店铺还是什么馆的,回来咱们谈,我虽然不是你们业内的,但我有朋友是搞那个的,比他靠谱多了。”
柯迪还在那边嚷嚷,汪楚良听见柯迪问:“谁啊?你一直跟谁聊呢?”
他正琢磨梁颉会怎么回答柯迪,然后就听见那人不耐烦地说了句:“他妈的我祖宗!”
汪楚良没忍住,笑出了声。
“行了,你可别笑了,”梁颉说,“祖宗,咱今晚能不能不去?你明知道他想对你干嘛,你还羊入虎口,怎么想的啊?”
几秒钟后,梁颉突然正色,然后问:“还是说,你故意的?”
汪楚良的心突然被提起来:“什么故意的?”
“你其实也想跟他搅和?”梁颉说,“觉得我没劲了,要换换口味了?他跟你哥长得像吗?”
汪楚良沉默了。
沉默并不是因为梁颉在质疑他,而是觉得,当梁颉说出那句“他跟你哥长得像吗”的时候,对方的语气是粘着一股不易被察觉的心酸失落的。
或许连对方本人都没发现。
汪楚良叹了口气:“不像。”
“那你不喜欢你哥了?”梁颉问,“不打算再跟我这么下去了?”
“梁颉。”
“你让柯迪闭嘴。”
梁颉转头,让柯迪闭嘴。
汪楚良说:“今晚上我不去了,那你能不能也别跟柯迪睡。”
梁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想什么呢?都说了,我就看着你这张脸才硬得起来。”
柯迪在那边听见梁颉的这句话,又开始絮叨:“谁啊?你对谁硬啊?”
“祖宗祖宗,没听见吗?”梁颉快被他烦死了,决定往后十年都不单独跟柯迪相处了。
汪楚良吃了口面条,听了会儿俩人吵架,然后对梁颉说:“要是有一天你的那个他出现,让你选一个睡,你选我们俩谁啊?”
第10章 泼脏水
汪楚良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就知道,不管梁颉选哪个,他心里都不会痛快。
但他就是要问,他要敲打一下梁颉那沉睡着的灵魂跟良心,有时候,要成事儿,想自己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常有的事情。
他明显感觉到电话那边的人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我……”
“算了,我问你这个干嘛呢?”汪楚良故意打断他,然后带着笑意说,“今晚我会找个借口不去,你呢,想跟柯迪睡就睡吧,我又管不着,刚才和你开玩笑呢。”
“我跟他睡什么啊?”梁颉气急败坏地说,“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汪楚良笑了,筷子拨弄着已经有些发软的面条说:“行了,你身边的人都急了,忙去吧。”
“那你呢?”梁颉问,“什么打算?”
“酒局不去总得找个合理的借口,今天不去,明天总归也得见面,有些事儿躲不了,”汪楚良说,“不过我心里有数,自己能处理好。”
“你处理什么啊?你那脑子就一根筋,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汪楚良笑了:“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傻子?”
“不是,单纯,”梁颉说,“好骗。”
汪楚良翻了个白眼,心说咱俩也不知道谁好骗。
“行了,不跟你说了,待会儿柯迪还得以为你给他戴绿帽子了。”
“你可得了吧,别阴阳怪气的,还给他戴绿帽子,我可不配,配不上。”梁颉说,“总之你清醒点儿,人生有很多路可以走,没必要为了个生意牺牲这么大。”
“嗯哼。”汪楚良说,“挂了吧,我要去忙了。”
“忙什么?”
“洗澡。”
“……”梁颉沉默几秒钟,然后说,“你能不能早点回来?”
“有事儿?”
“倒是没有。”梁颉叹了口气,“算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没事儿。”
俩人就这样挂了电话。
汪楚良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呆,看着看着,梁颉的信息就来了。
梁颉说:想干你,解解恨。
汪楚良笑出了声,他特想问问这家伙有什么恨,解什么恨。
吃完面条,汪楚良下楼,看见他师兄还在跟对面美术馆那老板聊天。
“展哥下午好啊。”汪楚良接了杯水,靠在楼梯扶手上慢悠悠地喝着。
“好。”那个展哥见他下楼了,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低头对还坐在那里忙活的人说:“行,那就先这样吧,有什么变化我再告诉你。”
师兄笑盈盈地点头:“放心吧展哥。”
汪楚良看着两人,撇了撇嘴。
等到那人走了,汪楚良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师兄头都不抬地继续干活,随口问:“谁啊?”
“展谦啊,”汪楚良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男人吧,还得是成熟的更性感。”
师兄终于抬了头。
汪楚良笑:“展哥可比梁颉带劲多了。”
“你琢磨什么呢?”师兄微微蹙着眉问,“你不要梁颉啦?”
“不要了,那是个傻子,”汪楚良说,“跟他好下去,都得影响我智商。”
师兄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又转头望向外面。
展谦那美术馆的牌子就那么在对面立着,师兄说:“阿良,我觉得梁颉挺好的,就是有个心结,那心结不也是你么,你就去给他解开呗。”
汪楚良笑:“你少来,你就是怕我勾搭展哥。”
他坐下,看着外面有点儿刺眼的光说:“梁颉这周陪我那个小情敌去了,俩人今天坐了过山车,估摸着晚上还得开房。”
“开房?”
“我猜的,”汪楚良笑笑,“我往他身上泼脏水呢。”
第11章 挺好。
汪楚良平时没事儿不爱在店里待着,他们这店旁边就是艺术园区,他喜欢去那边逛。
今天心情烦躁,窝在店里好久,等到六点多钟,太阳开始下山,他出去遛弯了。
儿子晚自习,九点多才放学,他自己回家那么早没劲,还不如在这边消磨时间。
汪楚良手里拿着个白色的纸扇,扇面是他师兄自己写的字:莫生气。
他一直觉得他师兄比他强,有才华有慧根,还肯努力,他呢,虽然师傅在的时候挺疼他的,但他知道,在“业务能力”上,师傅还是最看好师兄。
汪楚良才不介意这些事儿,自己几斤几两他最清楚了。
扇着扇子溜溜达达进了艺术园区,正好在门口的刨冰摊位看见了展谦。
“展哥,这么巧?”汪楚良笑得跟个狐狸似的,指了指那芒果味的刨冰说,“我师兄最喜欢芒果味儿。”
展谦笑笑,没说什么,但点了个芒果味儿的刨冰,要打包带走。
汪楚良哼着小曲儿继续往里走,觉得他师兄虽然在人际交往方面总是有点儿木讷,三十多岁的人了好像情窦还没开似的,但运气好,遇着个脑子清醒的人。
不像他,十来岁就开了情窦开了心,结果遇见的是个傻子。
想到梁颉那个傻子,汪楚良没忍住,笑了出来。
跟傻子斗其实是其乐无穷的,虽然经常也会气到自己,但回头想起来的时候,觉得特有生活趣味。
他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也很会给自己找借口找理由。
他觉得,现在这些七拐八拐的作弄都是梁颉为自己的愚蠢买单,而他自己呢,每一次被气到他都将其定性为“给自己的作妖付账”。
谁也没占便宜,谁也没吃亏。
六点多的艺术园区人已经开始少了,除非是附近的居民,下楼溜溜弯,否则大家都已经开始往外走。
汪楚良喜欢这个时候的园区,看着它从人声鼎沸回归到安宁,有种踏实的感觉。
他也算是看着这里建起来的,有感情了。
汪楚良拐了个弯,在一家小店买了跟雪糕边走边吃,他正一边吃雪糕一边追忆似水年华呢,突然发现前面一个雕塑旁边搔首弄姿在拍照的人有点儿眼熟。
他没见过活的柯迪,只是看见过几回那家伙发给梁颉的照片,还是裸照,当时他跟梁颉刚做完,累得半死,梁颉还跟考拉抱树似的抱着他,然后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蹦出了一条消息。
梁颉让他帮忙看看,结果大腿根还粘着梁颉精液的汪楚良就看见了别人发给梁颉的裸照。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当时俩人才凑一块儿没多久,汪楚良误会了梁颉,以为这人有数不清的情人。
不过后来误会解除,梁颉扫了一眼那照片差点儿气晕过去,让汪楚良赶紧删除聊天记录。
汪楚良当时耍了个心眼,先把照片发给了自己,然后删除了所有痕迹。
后来他回家仔细研究了好半天柯迪的裸照,这小子挺会勾人的,拍照姿势骚得慌,美颜之后皮肤看着也白净细嫩,汪楚良那会儿一边吃着黄瓜一边想:挺可口的,梁颉真不想吃?
梁颉还真不想,他原则可多呢。
总之,汪楚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儿看见活的、会动的柯迪,还是穿着衣服的。
而梁颉,就站在那个沉浸在自拍中的家伙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