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全息游戏游历万界 下(43)

　　“等等！”林苏突然提出了质疑，“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一旁的宿良平奇怪地问道。
　　不错，宿良平这个假道士、真机械大师也混入了琼池中，他带着自己研发的集交通工具、住宿房屋为一体的“千足八重塔”，一路在琼池洞天里招摇过市。
　　这“千足八重塔”的底部如同蜘蛛的螯肢，数量却远胜蜘蛛的八足，这些螯肢漆黑一片，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大部分由不知名的金属制成，少数却是矿石和木头，而无数只螯肢之上，则是一个奇巧的塔楼，飞檐重重，共有八层，故名“八重塔”，每一处翘起的飞檐下，都挂着琉璃制成的五彩灯和青铜铃铛，美轮美奂。
　　——硬生生地在古代修仙背景的朝阳小世界里混入了诡异的朋克赛博画风。
　　不过其他道友们倒是都对宿良平的奇思妙想多有赞誉，纷纷感叹“天造道”后继有人。
　　无愧“神圣工巧，备出天造”之名。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感到疑惑：“奇怪，我记得本世界，原来并没有‘天造道’的传承啊……”
　　总之，见其他人都在摩拳擦掌地准备接下来的论道，完全忘记了之前看到的天空异相，说说笑笑，很是放松，林苏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他没有忘记，他是如何来到睢山，又是如何穿过光幕，进入洞窟，打开琼池洞天的。
　　在琼池外的秘境里，甚至还有不少妖怪和魔道修士正在虎视眈眈。
　　想起他们抓到的猿妖所说的天地大变，林苏感觉时间更加紧迫了，而在这个时候，众多道门中人却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一样，丝毫没有任何危机感，还在建楼建亭台、种菜种鲜花……拉着同道一起喝酒聊天、弹琴对弈，还有在天上化作流星自由翱翔的……
　　一点也不紧张严肃！
　　反倒是道统衰败、进入琼池时只是凡人的弟子门人，正在静室兢兢业业地修炼，勤勤恳恳，不敢浪费一点时间。
　　不过随着琼池论道这场盛会的开始，这些辛勤修炼的弟子也从静室里走了出来，融入了琼池放松自由活泼的氛围中，脸上带满开心轻松的笑容……
　　但现在可不是放松的时候啊！
　　“如今天地大变在即，魑魅魍魉皆汇聚于睢山，事态紧迫……我们此时在琼池举行论道大会，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林苏委婉地劝说道。
　　谈玄论道也不是这种时候谈啊！
　　敌人可都在外头等着呢！
　　不料旁边一位身着单衣墨帻的道士摇摇头，用一种“少年，你还是太年轻了”的目光看着林苏，看得林苏摸不着头脑。
　　“林师侄，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求而得之，必有失焉。为而成之，必有败焉。’”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那些妖怪魔修为了此次大变，汲汲营营，筹划多年，可至今，都没得到半点好处，反而互相厮杀，死伤惨重，反观我们道门，虽然什么都没有干，却自然而然地激活了琼池洞天，诸多同道共聚一堂，其乐融融，得饮醴泉，洗练身心，受益匪浅……”
　　“‘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
　　“故而林师侄你无需多忧，等时机到了，此事自然能够‘不为而成’。”
　　林苏听得目瞪口呆，这不就是躺平吗？
　　等等，这个理论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漆师兄此言差矣！”
　　不料林苏还没有说话，就有一个身着玄冠青褐的道士站了出来，投向墨帻道士的目光里，满是不赞同。
　　“‘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望时而待之，孰与应时而使之！’”
　　“‘愿于物之所以生，孰与有物之所以成？’”
　　“所谓‘不为而成’，不过是随波逐流、自暴自弃，庸人用来安慰自己的话语罢了！”
　　这墨帻道士原本还想继续和林苏说些什么，但一听到玄冠道士的话，顿时就皱起眉头，直直看向对方：
　　“可笑！‘不为’方是‘有为’，‘凡不能无为而为之者，皆下德也’，所谓‘制天命而用之’，才是真正的下德之道！”
　　玄冠道士闻言冷笑：
　　“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和天命，才是真正的可笑！”
　　……
　　两人顿时就理念冲突开始争吵了起来。
　　当然，在道门中人眼里，这不叫争吵，这叫“谈玄论道”！
　　而墨帻道士和玄冠道士的“论道”，也引来了越来越多人的加入。
　　“诸道友莫吵……唉，‘万物为道一偏，一物为万物一偏。愚者为一物一偏，而自以为知道，无知也。’”
　　……
　　远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看着眼前这一副热闹的“论道”景象，脸上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愧是我们道门弟子，就是喜欢交流学习、谈玄论道！
　　唯独林苏还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众多道统弟子开始疯狂输出自家修炼理念，从嘴炮逐渐升级为术法辅助，五花八门的法术相继登场，让人眼花缭乱，而这些各脉弟子也铆足了劲，个个不肯服输，各种引经据典，并抛出种种逻辑陷阱，思维跟不上的人已经惨遭淘汰。
　　等会儿……不对啊，他们刚才还在说天地大变和外界的妖魔之事，怎么突然就开始论道了？
　　难道他们都不紧张、不着急的吗！
　　感情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这事吗？
　　林苏试图再提醒一下大家，但是，在这样激烈的论道中，林苏已经完全插不上嘴了，没说几句就会招来其他道士激烈的质问，最后陷入对方的思维逻辑陷阱，不可自拔，开始怀疑人生……最后的最后，林苏只能跟着论道落败的失败者一起，看着剩余的道士们继续“斗争”。
　　不得不说，这些不同道统的修炼理念都极为完善，逻辑无懈可击，众道士辩论起来也十分精彩，他们抛出的观点，也常常引人深思，有借他人之镜，映照已身之功效，看着看着，林苏也渐渐沉迷了进去，只觉得自己的思维如同一尾小鱼，从一米宽的小溪里跳跃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许久许久之后，墨帻道士不幸落败，只能在这场理念论道中黯然退场，他来到林苏身边，这才惊醒了沉迷“辩论赛”无法自拔的林苏。
　　……等等，他怎么也把天地异变的事给忘记了！
　　那墨帻道士原本神情有些郁郁，但见到林苏之后，还是勉力露出一个笑容来，自称“天职道”修士。
　　“不为而成，不求而得，夫是之谓天职。”
　　果然，他就是那个曾经把林苏拉入幻境的“天职道”道士！
　　“林师侄，过去你与我们‘天职道’失之交臂，我本以为你我已经无缘，没想到你竟然随随便便就激活了琼池洞天，深谙‘不为而成，不求而得’之精髓……看来你与我们‘天职道’缘分未断，如今师侄你尚未破虚，不知有没有兴趣改换道路，重启道途……”
　　话音未落，他的脚下就开始结冰。
　　修一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这里，冷眼旁观，而墨帻道士一见到这个截胡了自己徒弟的家伙，顿时就心生恼怒，两人一言不合，就去往天边斗法。
　　嗯，斗法，也是论道的一种。
　　虽然“天职道”的墨帻道士在谈玄中落败，但“制天道”的玄冠道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很快就同样败下。
　　目前以一己之力，舌战众道士的，是那位提出“万物为道一偏，一物为万物一偏，愚者为一物一偏，而自以为知道，无知也”的“一偏道”道友，可谓是嘴炮王者，如无意外，这场理念之争的最后胜利者，当是他无疑了。
　　林苏孤零零地站在这里，这时，一个黄冠绛帔士走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