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刁民团 下(143)
安室透忽然有种自己在带自家大侄子参加周末亲子活动的错觉。
趁着工藤新一冲洗胶卷的时候,安室透在卫生间搭起了有个临时的装置,等工藤新一表示已经冲洗完毕后,他指导着工藤新一将胶卷从显影罐里取出,最后小心翼翼将其展开,挂在刚才临时搭建的装置上。
那是个如同横梁一样固定在卫生间里的绳子,距离地面大约两米左右。
安室透用一个小夹子将胶卷一端固定在绳梁上,另一端则是夹了一个重物,确保胶卷能够笔直地垂下,又在胶卷底下放了个托盘,确保所有的液体不会滴到地上。
等完成了这些之后,他用麂皮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胶卷上所有多余的水份,等完成了这些之后,再让胶卷自然阴干。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使用吹风机或者直板夹之类的工具辅助,然而这个胶卷太古老脆弱了,安室透生怕任何科技手段都会对底片造成损伤,所以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法。
此刻工藤新一更想去现场查看一下情况,但是他也不敢离开。
如果这个胶卷真的很重要的话,他生怕自己一个大意,刚刚冲刷好的底片就会被人偷走或者损坏。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掌握在手中的证据,工藤新一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安室透大概也看出工藤新一破案心切,似乎也觉得这个等待的过程实在太过漫长了,最后他架着吹风机,开着最低档的风速,让吹风机保持在距离胶片不近不远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吹干上面的水分。
等完成了这些,安室透这才拿下胶卷,开始原本是最重要、但是在科技加持下也是最简单的一个环节——
和数码相机不同,胶卷本身并不大,但是有专业的设备在的情况下,理论上可以放到无限大。
不过现在他们不需要这么专业的操作,加上这个本身就是负片,所以只需要最简单的操作就可以了。
工藤新一将照片固定在白纸上,安室透直接用手机微距拍摄,而后迅速切换到反相模式,上面的图片顿时就清晰可见。
两人操作了大约半小时左右,终于将所有的照片全部拍到手机里,两人把脑袋凑在一起,在经过反相处理后放大,果然看见了上面的画面。
正如他们所想,这卷胶卷果然记录了无比重要的信息。
“这个是……”
工藤新一放大了其中的一张照片,发现这是一个暴风雪的日子,虽然看不清楚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但照片上的画面却是清晰可见——
穿着红色沙丽、戴着银饰的库玛丽高坐在轿子上,她表情麻木,看不出悲欢也看不出喜怒。
所有的库玛丽都应该保持这样的表情,这是习俗和传统,没有任何值得质疑的地方。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抬着神轿的人、还是跟在队伍之后的人,全都是和库玛丽一模一样的模样。
漫长的队伍在暴雪中蜿蜒前行,画面看起来十分壮观,却也十分的荒诞:
暴风雪无情又平等地吹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但是村民们丝毫没有任何的动摇,只是继续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今夜虽是暴雪风雪,却十分安静:听不见暴风雪呼啸的声音,也听不见枝桠被风雪压断的动静。
高坐在神轿上的库玛丽没有哭诉也没有畏惧,而跟随在她身后的队伍也没有发出任何膜拜与奏乐的声响。
安静而又诡异。
仿佛这并不是欢天喜地的、令人顶礼膜拜的祭典,而是一场浩浩荡荡的送葬。
赤井秀一似乎听见了哭声,他四处寻找着,却发现发出哭声的人并不是旁人正是自己——或者说,是自己所在的这具躯体。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就看见自己已经架起了沉重的相机,对着那条在风雪中蜿蜒而行的队伍按下快门,一次又一次。
镜头对准了神轿上的库玛丽,赤井秀一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就透过镜头看见神轿上的库玛丽不是年幼的女孩,甚至不是女性,而是一个金发碧眼、明显是外国人的成年男人。
爸爸、爸爸——
风雪中传来了孩子的呜咽声,但是这声音很快就在骤然卷起的风雪中戛然而止。哭诉的孩子似乎是遭受了惊吓,而比孩子更加畏惧的,是那些抬着神轿的村民。
他们哭喊着求饶着,有人念叨着库玛丽来复仇了,有人叫喊着轿子上的库玛丽是献给恶魔的祭品。
暴风雪无声地席卷着大地,卷走了轿子上的库玛丽,也带走了部分来不及逃亡的村民。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等赤井秀一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的变故都已经停止。
雪原上很安静。
送来库玛丽的村民悉数消失,只有自己孤单一人留在冰天雪地中,对着所有的变故全都茫然不知。
但是有一件事他很清楚。
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孩子在反应过来后,再一次发出了比之前更加强烈的痛哭声,他哭得上接不接下气、几乎喘不过气来,就在赤井秀一觉得这个孩子快昏厥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冰冷却又温柔的怀抱小心翼翼地抱起。
“别哭了。”
女人的声音轻柔地传来,无比温柔也无比熟悉:“可怜的孩子,让我带你回家吧。”
他随着这具身体的主人茫然地扭头向后看去,发现抱着这个可怜孩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曾经在村子见过的女人——
塔丽。
第232章
赤井秀一感觉到这具瘦小的身体被塔丽抱起。
陌生的怀抱、突如其来的腾空感、还有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让这个孩子本能地感受到了害怕。
他试图抓住些什么,最后却只能牢牢地捧着手里的相机,仿佛这是自己与什么东西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连接。
塔丽似乎看见了孩子手中的相机,但是她却并没有将其抢夺并丢弃。
她似乎知道这个陌生机器对这个孩子的重要性,所以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一条纹理特殊、似乎是手工编织的围巾,轻轻地盖在了孩子的身上、也盖住了那个沉重的机器。
赤井秀一感觉到身体有些僵硬。
并不是成年人的灵魂被困在孩子的躯体中、又被没有那么熟悉的女性以母亲的姿态抱住后的那种尴尬与不适。
这种僵硬来源于这个躯体的本身。
他感觉到这个孩子似乎是在冰天雪地中被冻僵了,双手在急剧的冰冷后突然感受到一阵温暖,首先是隐约的刺痛,而后是如同烈火炙烤般的灼热。
但这个孩子却不再哭闹。
他似乎是听懂了塔丽的话,又好像是真的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即使没有主动依偎在对方的怀中,却也还是任由对方将自己带回到了村子。
这一路上他们没有再看见其他人。
赤井秀一借着孩子的目光偷偷看了一眼,雪地上还残留着刚才队伍残留的脚印,但除了脚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这里曾经有人曾出现过的痕迹。
被轿夫丢弃的神轿、散落在地的随身饰品、照明用的灯具、还有所有库玛丽祭祀需要用到的乐器与陶器——这些全都不存在。
这有些奇怪。
赤井秀一这么想道。
刚才的场面那么混乱,这些人四下逃散的时候就算能紧握着手里的物品、甚至能够保证身上的饰物不会在推搡和跑动中遗失——
但他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个神轿的确被轿夫们随意地丢在了地上,为什么此刻也消失不见了?
还是那阵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暴风雪,将被献祭的库玛丽和轿子一起吞噬了?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他的灵魂此刻被困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
而孩子的神情比他的躯体更加僵硬麻木,直到被塔丽带回到了村子里,仍旧一言不发。
村子里黑灯瞎火的,没有一户人家点着灯,好在塔丽手里提着灯,赤井秀一悄悄地记下了沿途的路线和景色。
借着昏暗的灯光与月光,他瞧见周围的环境和自己之前梦中的更加相似。
古老的建筑物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是由于其他人家都门户紧闭、也没开着灯,很难判断那些村民是否都已经回家,还是说现在这个村子里其实只有自己和塔丽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