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走错神系怎么破(171)

　　而比她们更优秀的美狄亚，却在见了他一面, 被埃厄忒斯要求过来诅咒他的时候，对他说了“喜欢”。
　　伊阿宋知道世界上是存在一见钟情的。
　　问题在于，他不认为这是一见钟情。
　　他记得美狄亚最初看向自己时, 是一种居高临下，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
　　而现在, 美狄亚也同样在看他。
　　她看他的时候, 和最初他听到那声轻笑，抬起头所看到的, 好像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如果我真的打算谋害你，我就不会露面, 更不会选择开口。”
　　美狄亚莞尔，唇角微微上扬, “而是让一阵风把你们的门、或者窗户吹开, 让我的诅咒随着风落在你的身上……伊阿宋。”
　　“然后, 你会变得虚弱，染上疾病，最后在病床上，不明不白地死去。”
　　在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完全是一种温柔、缱绻，如同对情人呢喃的语气。
　　伊阿宋莫名打了个寒噤，那种被蛇，或者是鳄鱼盯上的感觉更强烈了。
　　“——但是我说过，我喜欢你。”
　　女巫停顿了一下，语气倏转，“所以，我不会听埃厄忒斯的吩咐，用这种方式杀害你。”
　　“我会帮你。”
　　她定定看着伊阿宋，面带微笑，“不要想趁着夜晚偷走金羊毛，它被挂在树上，负责看守它的是龙……在你们杀死那头龙之前，战斗发出的声音就会引来城中的卫兵，还有埃厄忒斯。”
　　“你们带不走金羊毛的。”
　　她走上前，在距离伊阿宋只有半步的地方停下，伊阿宋能清楚听见她的呼吸，“只有我才能让你们带走它。”
　　阿尔戈号的船员们面面相觑、不仅没有预料到事情过于突兀的转折，也没有预料到眼下的发展。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莫名，又带着一点怜悯地保持了沉默——毕竟伊阿宋才是真正被变故吓坏的那个。
　　伊阿宋在恍神。
　　美狄亚吐出的气息……是温热的。
　　他意识到她并不是蛇，也不是鳄鱼。
　　科尔喀斯国色天香，本领过人的公主就这么大大方方，不设防地站在他面前，主动伸出援手，要为他提供帮助。
　　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求之不得，说出去又会引起多少人的羡慕或嫉妒的事情啊！
　　然而伊阿宋记得美狄亚最初看自己的那个眼神。
　　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身上几乎没有任何能够吸引她，让她“喜欢”的地方。
　　那么，为什么美狄亚此刻会突兀地向他表达爱意，直接违抗自己父亲的命令，这么直接地提出帮助他呢？
　　这个问题是漩涡。
　　伊阿宋不敢往下细想。
　　“……你想要什么？”
　　他习惯性掐住了手心，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更快冷静下来，把它当成一桩交易，“又打算怎么帮助我们？”
　　“唔。”
　　美狄亚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陷入沉思，“我想要什么？”
　　她其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做出了决定，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选择帮助伊阿宋，让金发青年带走金羊毛。
　　这是爱吗？
　　爱拥有奇特、强大的魔力，所以才轻松办到了法术办不到的事，让她变得不再像自己了吗？
　　可她又无比确认她是自己，那个让科尔喀斯的国民尊敬、又隐约畏惧，拥有过人手段的美狄亚。
　　“那就娶我吧。”
　　美狄亚想了很久，才想出条件。
　　既然她爱伊阿宋，那么伊阿宋应该也给她同等的爱作为回报，和她结为夫妻。
　　“……我们不可能会留在科尔喀斯。”
　　“没关系，我可以一起离开。”
　　美狄亚不带半分犹豫地回答他，“埃厄忒斯说不定会反悔的，我在船上，也能够帮到你们。”
　　伊阿宋嘴唇嗡了一下，有点想问她：值得吗？
　　帮助他们，同父亲决裂。
　　然后，放弃她的身份，抛下故土，头也不回地离开……余生或许再也无法返回。
　　仅仅因为。
　　她对他“一见钟情”了。
　　伊阿宋能判断出来，美狄亚在科尔喀斯的地位极高。
　　他们之前听说过埃厄忒斯已经有了继承人，但和埃厄忒斯一同接见他们的并非他的儿子阿布叙尔托斯，而是美狄亚。
　　她是公主，更是赫卡忒女神法力高强的祭司，这里的人民应该有很多要仰仗她的地方……
　　他拼命命令自己的不能再往下想了。
　　越是往下想，美狄亚的这份突兀的喜爱，就越是沉重，带着他难以负担的分量。
　　……而且，她的喜爱，未必就是，她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喜爱。
　　伊阿宋不会忘记是众神引导他们寻找金羊毛。
　　他应该拒绝美狄亚，用最理智、冷静言辞让科尔喀斯的公主清醒，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
　　美狄亚会法术，她或许找到解除自己这种异常的办法。
　　他们还是有可能达成某些合作。
　　假如他还算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的话。
　　然而——
　　“好，我答应娶你。”
　　他连迟疑、挣扎都没有太久，就做出了决定，“……谢谢你愿意帮我们拿到金羊毛。”
　　“我也很想看你和和那两头牛搏斗，驯服它们的样子。”
　　美狄亚这么回答他，掏出在来之前就已经配置好的药剂，“把这个涂上你的剑，你的盾牌，还有身体上，在明天夜晚降临之前，你都不会受到铜水还有火焰的侵害。”
　　“太好了。”
　　伊阿宋瞬间松了口气。
　　他重新向她确认了一遍，“只要涂上，就可以了吧？谢谢你，美狄亚。”
　　“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要不要……”
　　塔纳托斯别过了眼。
　　他觉得伊阿宋对美狄亚有点过于搪塞、塞责了，甚至有点想迫不及待赶走她。
　　“然后你就会因为没有我的提醒，在驯服那两头牛之后，被那些从土里长出来的战士杀死了。”
　　美狄亚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不要说那些战士，你恐怕连自己最弱小的同伴都没有办法战胜。”
　　“怎、怎么会。”
　　伊阿宋磕磕巴巴，“埃厄忒斯不是说，只要驯服了那两头牛，就会把金羊毛交给我们吗。”
　　“是啊。”
　　美狄亚轻描淡写地点点头，没有否认，“可是你要播种的，是龙牙，它们一旦被埋进土里，便会立刻开始生长，成为力大无穷的战士。”
　　——埃厄忒斯可没有事先告诉他，他要播种的是这么危险的东西。
　　伊阿宋深深吸了口气。
　　或许是那股莫名的愧疚，也可能是有她过于阴险的父亲作为对比，他眼前的美狄亚似乎变得可爱了一些。
　　“那我应该怎么办？”他很是虚心地向美狄亚求救。
　　“那些战士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并不聪明。”
　　美狄亚让他事先准备好石块，等那些士兵一从地里长出来，就从他们彼此的角度，将石块砸出去，让他们以为是同伴出手，从而内讧。
　　“伊阿宋，做这种事情，你肯定没有问题的。”
　　美狄亚鼓励他，“我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是那种或许没有太多智慧，但永远不会缺乏各种小伎俩的人。”
　　伊阿宋发誓，在她这么说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了抽气、以及因忍耐不及时泄出的笑声。
　　佩琉斯的最为响亮。
　　偏偏没美狄亚的语气很认真，甚至是以“夸奖”的态度，那么形容的他。
　　她显然清楚他是什么样子的人。
　　应该打量他，围观他在埃厄忒斯面前的那场表演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喜欢，不，她爱他。
　　伊阿宋下意识对上科尔喀斯公主的目光，视线触碰到她幽邃、又清澈的瞳眸，像被方才被狮皮烫伤那样，狼狈地错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