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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律背反(328)

作者：Hyperion 时间：2021-11-29 10:27 标签：男男年上露中 PTSD

　　心脏缓慢地，缓慢地鼓动……就像那个鲜红的名字，每一个呼吸着的音节，每一个跳动的字母……
　　伊万。
　　“……”
　　耀抬起双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他面无表情，只是久久地看着双手……心脏似乎无法把血液泵向指尖，他的手冷得像冰，麻木得像是在寒冬被冻僵了一样。王耀静静看着这一切。
　　房间里很暖和，伊万走之前把空调的温度调到了28℃。桌上放着一碗凉了的蔬菜牛肉粥，伊万留了一张字条：
　　「猫猫，醒了先吃晚饭。然后给我打电话，我在家里等你，哪里都不会去。」
　　秒针一格格地转动，锋利的扇形，切割着时间。厨房的水龙头又在嘀嗒嘀嗒，伊万永远记不住要好好把水龙头拧紧。一切都很正常，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就像过去千千万万个夜晚。
　　“必须节约用水。”
　　王耀走到厨房，把漏水的水龙头拧紧……手放在金属管上，凉冰冰的，他站在原地发愣，整个人仿佛都成了装置的一部分。对了，得洗碗才行，不能把脏碗留在水槽里。于是王耀决定洗碗。
　　很奇怪，他发现自己没法拧开水龙头……？为什么？王耀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他好像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甚至无法打开水龙头。手臂一直在发抖，身体根本不听大脑的指挥，他像是在做一个沉重又拥挤的噩梦。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这都是真的……王耀睁大了双眼，湿润的酸涩感瞬间涌上双眼，他好像忽然沉入了深海，大块的空气像海水般堵住了他的口鼻，他快无法呼吸了。
　　不行，不行……得洗碗，先洗碗……家里要干干净净的，爸爸说过，做人要干净。
　　“……”
　　脑子里的闸门咔嚓一声，他的手臂又听使唤了，水龙头嘎吱嘎吱转动——清凉透明的水流从管道里哗哗涌出来。
　　哗哗哗——
　　水的声音在深夜的厨房格外刺耳。王耀看着水龙头，眼睛越来越酸，他的呼吸好像迅速枯萎的植物，几乎痛苦得要蜷缩起来。王耀再次深呼吸，用尽力气，拿起水池里的脏碗和洗涤布，开始洗碗。
　　水声不断，瓷碗在水流的冲洗下重新显现明亮的反光，光滑、干净，在他的指尖转动。
　　“……”
　　王耀继续洗碗，细致地擦拭瓷碗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弧面……他反反复复，反反复复，一只碗差不多洗了二十多分钟，直到手指被凉水冻得刺疼、皮肤变得通红，几乎毫无知觉。
　　“……”
　　王耀盯着那只干净的碗，还有自己快被冻伤的双手。时间好像停滞了，只有水龙头还在流淌。世界上什么都不重要的，他只想一心一意把这只碗洗干净。爸爸说过的，爸爸说过……这很重要。要洗碗。
　　伊万。
　　“不，不，没什么。已经可以了，干点儿别的事。”
　　安眠药呢？药在哪里？他应该睡觉，睡过去……什么都不在意，药呢？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卧室，安眠药的瓶子不在床头。哦对了，安眠药被拿走了，伊万他……
　　“不，不。没什么，没……我找，肯定还有药。”
　　耀慌慌张张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儿地翻出来。小熊钥匙扣、发圈、润唇膏、创口贴、感冒药、止痛片、嘉龙小时候的玩具、坏掉的闹钟、伊万的手帕……
　　带血的手帕。
　　王耀愣住了，他半跪在地上……自己要做什么？伊万的丝绸手帕，孔雀蓝色的光泽在柔光中如此美丽，可惜发黑的血污几乎毁了这条精致的手帕。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伊万开车从医院接他回家，把外套披在他身上，王耀不小心弄脏了伊万的手帕。那个时候，他甚至还不知道伊万真正的名字。他们在房间门口告别，伊万想要吻他，他没有同意。从那个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对这个男人……
　　伊万，伊万……
　　耀想要站起身，然而他几乎没有体力了……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地板上，他只觉疲惫。为什么会这么累……没什么，只是太累了。泪水止不住地落下，他双手支撑着床和柜子，终于站了起来。房间里那么暗，空荡荡的，他的身体像是发烧般忽冷忽热。耀摇摇晃晃地又回到客厅，甚至忘了穿上拖鞋。
　　他关掉了所有的灯和空调，打开阳台的玻璃门，让寒冷的风直接吹进客厅……耀坐下，面对着窗外的夜景。泪水仍然流淌，冷风吹在脸颊上凉冰冰的。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窗外。
　　“……”
　　他拿出装药的袋子，有注射用的杜冷丁，还有口服的吗啡。耀看着吗啡片，泪滴落在袖子上。吃了药就不会那么疼了吗？真的吗……视线一片湿润，他抖了抖药瓶，几片白色的药片落在掌心，有水滴落在药片上，不断地落下，黑暗中的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耀吞下好几片止疼药，尝到了泪水的咸味。
　　啊……他想起了伊万的吻。那个人的呼吸，那个人的嘴唇……银色的戒指，他们一起看过的流星。
　　大量的吗啡在血液中渐渐起了作用，可他还是痛苦。为什么……？哪怕身体的病症很安稳，他内心更深处仍然痛苦，眼泪根本停不下来。他不喜欢这样，太软弱了，实在是太软弱了……
　　“抽根烟吧。”
　　他拿出来藏起来的那半包烟，打火机在黑暗中亮了一下，烟雾被冷风吹散，屋子里冷得像冰窖，桌上的纸张在风中哗哗作响。
　　王耀叼着香烟，平静望着夜色中的整个人间。泪水滚落，仿佛那是别的东西，与他毫不相干。他只是孤独地坐着，默默地一支又一支地抽烟……时间流逝，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阳台外面的风景……直到黎明在泪光中亮起来，直到他抽完了最后一支烟。
　　天亮了。
　　“……”
　　王耀很失望……他原以为自己可以癌痛发作的，至少可以让他暂时忘记一些可懂。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不来？明明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就连疼痛都背离了他。果然，果然，自作自受就是这样。
　　他干笑了两下，捂住嘴巴低声抽泣。
　　……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耀晕晕乎乎地醒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可能是之前昏过去了，也可能是单纯睡着了。屋外很明亮，大概是中午了……房间里冷得像冰，阳台的窗户开着，冷风嗖嗖吹进来，他冷得发抖，手脚像是泡在冰水里，脑袋却烫得像是发烧一样。啊……真的是……
　　“……”
　　耀勉强地坐起身，摸了摸脸颊，还是湿的，眼睛也很痛……他扶着墙走到浴室。得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这很重要……爸爸说过的。
　　“不行，得趁着头脑还清醒……”
　　洗漱完毕，耀强迫自己重新坐到了电脑面前。他沉默了很久，手一直放在笔记本上没法动弹……每次他想要做点什么，都觉得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现在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强迫自己不要再哭了。干嘛一直哭哭啼啼的，他真的讨厌这样的自己，不许哭，不许哭。
　　可是，伊万他……
　　“……”
　　呼吸又变得哽咽，耀实在不能忍受，又拿出两片吗啡药片，硬生生地吞下去……药片在喉头卡住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嘴巴很干，几乎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胃部像是要烧起来了，或许那是肚子饿的感觉，但王耀真的不在乎了。他只是倒了杯冷水，把止疼药片咽下去，然后继续开始工作。
　　王耀查看了法医报告，约翰·沙弗莱的死亡时间是10月24日下午4点到4点半……就是在那天，他在医院确诊了癌症，然后……他第一次遇到了伊万。耀回忆着当时的细节，他和伊万相遇大概是晚上七八点，也就是说……那时伊万刚刚杀了人。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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