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死亡(48)
井之原作为堀北善的下属, 跟他们同为军警方的人, 他自然也不希望对方是凶手。
“要知道, 在死者受害的十到十一点, 井之原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就算说井之原是凶手,他也要有作案时间啊!
“那个啊?那是个再俗套不过的诡计, ”江户川乱步道, “只要在事前将书房的时钟调快四五十分钟, 那么傍晚时分进入书房的堀北就会被误导,从而在十点之前动笔写日记。而行凶后,只要将挂钟调回正常,很轻易就能制造出被害人在十点后死亡的假象。”
说完,江户川乱步看向堀北夫人:“昨天被害人有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堀北夫人沉思两秒后惊道:“昨晚刚到七点的时候我丈夫就打电话到楼下催促晚饭,确实是比平时早了一点,难道说……”
“没错,正是因为钟表的误差,被害人才会做出这种反常的举动。”江户川乱步缓缓道。
辻村深月了然:“也就是说……不能排除犯人在十点之前作案的可能。”
她看向被怀疑的三个人:“三位在十点之前有不在场证明吗?”
堀北夫人回忆了一下:“没有。当时我在二楼的放映室,铃木小姐和井之原先生也都各自待在客房。”
后两人点头认同。
“这样的话,三位嫌疑人似乎都有作案的可能性?”渡边容秀迟疑。
那江户川乱步为什么会说井之原是凶手?
一旁的井之原努力控制住自身的情绪,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道:“乱步侦探,既然您认为我是凶手,就请拿出相应的证据。”
他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当然,如果这只是您一时兴起的污蔑,我会通过我的律师向您提出诉讼,维护我的名誉。”
“既然这么迫不及待,那我就满足你好了。”江户川乱步说着,全然不顾井之原的神色,起身走到他面前。
中岛敦紧张地盯着两者。
别人或许还在等待事件的真相,但对江户川乱步有着百分之百信任的中岛敦却已经认定了井之原就是凶手。
他很担心被逼到绝路的井之原会在最后关头发难,对江户川乱步造成伤害。
“——你要的证据现在就在你们眼前,”江户川乱步看向井之原,提问,“井之原先生,你现在穿的衣服并不是你自己的吧?”
井之原的神经自刚刚起就有些紧张,听到他的问题愣了愣才答:“是……”
江户川乱步接着说:“这是被害人堀北善的衣服。没错吧?”
这时候,辻村深月才注意到井之原身上所穿的是件看起来相当老成的西装,和他的年龄有些不符。
——她进门看到时觉得有些奇怪,但只以为是对方的个人习惯,因此并未深究。
原来这居然是死者的衣服?!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井之原像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是,乱步先生说的没错,这是堀北老师的衣服,但是我只是因为昨天不小心弄脏了自己的衣服,才只好临时借用了老师的衣服——这件事堀北夫人也是知道的。如果您把这作为我是凶手的证据,恕我难以认同。”
堀北夫人在一旁解释:“昨天傍晚下雨的时候,井之原君说看到院子里的铃兰盆栽被风刮倒了,就出去把花移到了门边——结果不下心被雨淋湿、弄脏了衣服,所以我才提议让他先换上我丈夫的衣物。”
她说着,指了指门外房檐下的两盆铃兰:“就是这两个。”
中岛敦看过去。
那是两个仅有巴掌大的三角形花盆,也难怪会在风里被吹倒。
江户川乱步却显得有些不依不饶:“井之原君,既然外面在下雨,那你为什么不打伞呢?”
他走到玄关的衣柜前,拿起一把雨伞,嘭地撑开:“像这样一手打伞一手端起花盆对你而言应该不难——这样一来,就不会被淋湿了。”
井之原挠头:“当时我下楼有点着急、没注意到这边有雨伞……”
“不。”
江户川乱步转身和井之原对视,说出的话却让后者心猛地一沉:“你不打伞不是因为什么粗心,而是你希望自己被雨淋湿。”
众人鸦雀无声,空旷的大厅内只青年的脚步声。
“昨晚你在书房杀死被害人后,衣服上不小心沾到了死者伤口溅出的血。这可是决定性的证据,要是被发现的话警方马上就能知道你是凶手。所以你借‘铃兰被风刮倒’这个理由外出,故意让自己被雨淋湿,这样一来就有了合理的借口去更换、并清洗衣物。”
江户川乱步顿了顿:“你昨天穿的应该是件颜色很深的衣服,所以湿透之后堀北夫人凭肉眼根本看不清上面的血迹,即使杀害丈夫的真凶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眼前她也毫无知觉。”
堀北夫人一时失语。
铃木响子表情惨白:“……井之原君昨天穿的确实是件黑色的西装。”
“乱步侦探,我不得不承认您丰富的想象力,”井之原脸色阴沉,“但归根到底,这不过都是您毫无根据的臆想。说了这么多,您有什么证据吗?”
江户川乱步:“的确,没有任何人目睹你作案的过程。看你的反应,那些沾血的衣物大概也已经被你用漂白剂好好清洗过了吧?”
辻村深月左手紧握。
确实,鲁米诺试剂会对血迹产生特殊反应,但漂白剂中的次氯酸却会干扰检测。就算对衣物进行化验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简而言之,没有证据。
无论江户川乱步的“猜测”是多么合理,没有证据,它就永远只能是猜测。
井之原抓狂,无可奈何地看着江户川乱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血迹,我昨天十点前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只是看到铃兰被吹倒才会下楼的。您这根本就是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的人是你才对吧?”江户川乱步不满地反驳道。
他用空着的手推推眼镜,勾起嘴角:“‘十点之前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这么说可就大错特错了。你的话里可是有个很大的漏洞。”
中岛敦茫然:“漏洞?”
辻村深月也有些不解地看向身边的绫辻行人:“老师,漏洞是指——”
“够了!您这根本就是在凭自己的主观妄加臆断。”
井之原提高音量,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向绫辻行人:“绫辻侦探!您也认可这位侦探的话吗?这样就断定我是凶手也太可笑了!”
一直沉默着的绫辻行人抬头,不带丝毫温度的视线落在后者身上。
井之原冷不防跟绫辻行人对视,忍不住在心底打了个寒颤。但还是硬着头皮说:“绫辻侦探,您的看法呢?”
绫辻行人站起身,却似乎有些答非所问:“房屋左边的墙角摆着一个木制的支架,这两盆铃兰之前是摆在那上面的吧?”
堀北夫人点头应是。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井之原的脸上血色尽褪。
侦探的声音平静而冷漠:“这栋房屋的结构很特殊,只要在外面看一眼就能明白,站在二楼是绝对看不到那个角落的。”
伴随着他的声音,井之原的身形摇摇欲坠。
“那么,‘一直待在二楼’的你又是怎么发现花盆被吹倒了呢?”侦探看着井之原,轻描淡写地做出了最终的宣判,“答案是,你曾在这段时间内去过三楼的书房,在那里看到了雨中的铃兰花。”
“是你杀死了堀北善。”
屋内霎时间鸦雀无声。
“……犯人真的是井之原君?!”半晌,铃木响子才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害堀北老师?”
堀北夫人颤抖着指着井之原:“井之原,这、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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