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吃不饱的丈夫(4)
那个东西的目的似乎是想将红盖头盖到他头上,安乐不敢想红布罩顶之后会怎么样,他记起梦中的那件嫁衣,雍容华贵,虽然很精致,可是让人非常不舒服。
安乐心里一片愁云惨淡,手机也丢在了刚才的房间,否则不管打110、120还是119,他一定要找人把自己弄出去。
他记得昨天那个噩梦在鸡鸣破晓之时消散,那种东西果然是怕白天的,他只要能安全熬到明天,就立刻有多远跑多远。
他刚这么想,寂静的夜晚又传来沙沙声,声音来自房门外。
……居然还在门口。
门口的东西拖着布料来来回回走——或者爬,那种大面积的摩擦声透进来,安乐都能想象那个东西四肢着地爬来爬去的情景。
他吓得动都不敢动,默默地数时间,快点天亮快点天亮……
结果外面的声音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大了,那个东西似乎焦躁起来,诡异的响动在漆黑的夜里越来越急促。
最后安乐听见一阵“滋滋咔咔”的木头声音,让人心口发麻,浑身汗毛倒竖,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玩意儿在用指甲挠门板!
魔音穿耳,薄薄的门板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安乐简直要崩溃,手往旁边捞了捞,想再抱住公鸡取暖,毕竟这房间里除了那个躺着睡大觉一点用都没有的假仙子,就剩那只鸡是个活物了。
安乐的手扑了个空,没抓到鸡,一回头就看见大公鸡跳上了床,继而扑腾着翅膀跳到蒋鸣玉的身上,用两只爪爪上上下下地踩蒋鸣玉的肚子。
安乐:“……”您这是干嘛呢。
门外神秘物体还在折腾,屋里公鸡蹦蹦跳跳,安乐看了一会才明白它的意图,无奈地对公鸡说:“你跳也没用,你喊不醒他的。”
公鸡闻言终于停止动作,歪歪头,看着安乐,大红鸡冠都耷拉下来,显得很失望。
安乐爬到床上把它抱过来,一起窝在蒋鸣玉身边,安静地等待门那边的东西放弃或者破门而入。
浓墨的夜里,地板布料木头一起弹奏诡异的乐曲,安乐沉默地和公鸡相伴守着蒋鸣玉,他下意识往蒋鸣玉那边靠了靠,似乎这样能安心一点。
安乐强迫自己不要睡着,这种魔音之下还能睡着的人神经是有多粗,不是他自夸,他平时仗着年轻总是熬夜,考试周决战到天明更是家常便饭。
可今天似乎很奇怪,安乐靠着蒋鸣玉,困意爬到他的眼皮子上,他慢慢地听不到那些可怕的声响,身体往下滑,公鸡从他怀里跳出来,在一边奇怪地看着他。
安乐躺在床上,渐渐阖上眼睛,他忘记了所处的地方,还以为自己仍在宿舍里,这床怎么有点挤,是不是寝室的大哥喝多了跑他铺上来了。
安乐推了推蒋鸣玉,迷迷糊糊说:“大兄弟,过去点……”接着就跌入了梦乡。
这次安乐明确知道自己做梦了。
他梦见他到了一间古宅,青砖白瓦,大院深深。
他穿过空无一人的前堂,走到后屋。屋子里点着昏黄的灯,灯火如豆,长明不熄。
屋子深处有一张床榻,上面睡着一个人。
这个场景看着眼熟,让他心跳加速。
床边坐着一个女人,身上穿着那身大红嫁衣,背对着安乐,裙褂的后摆轻轻拖拽在地上,如同水波,上面的金银图纹轻轻荡漾。
女人低着头,守着床上的那个人,安乐看了好一会,才发觉她在绣着什么东西。
女人一边绣花,一边轻声哼唱。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安乐站在她背后听她唱了好一会,她就这么几句反反复复来回念,听久了挺恐怖的。
突然她停止哼唱,拿起手里的花绷子仔细端详,说了一句:“褪色了。”
等安乐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他迷惑地望着从窗帘缝里漏进来的阳光,吓得直接弹起身体。
他怎么睡着了,多危险啊,虽然昨晚的梦里没有奇怪的东西让他盖盖头,可仔细一想也够诡异的。
但安乐显然没有工夫回味梦境,紧张地四处张望,发现卧室里一派平和。
公鸡窝在床脚睡觉,天亮也没有打鸣,可能是昨晚叫累了;而他自己半坐在床上,盖着被子,暖和又舒适。
安乐失神地坐着发呆,不明白那个梦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再来几次他怕是要神经衰弱,过半晌他才记起床上还有一个人,扭头看向自己的身侧,蒋鸣玉依旧沉沉睡着,只是整个人都睡到床边去了,而且他好像抢了人家的被子。
安乐默默将被子从自己身上拿开,给蒋鸣玉盖过去,然后把他的人拽回床铺中间。
长得跟成仙似的,怎么这么重。
安乐折腾完毕,跳下床,见没有什么异样,才慢吞吞地走到门口,紧紧握住门内的把手,咬着牙,狠心拉开门。
外面什么都没有。
安乐刚松口气,随意往下一看,心脏又提到嗓子眼。
实木门板上,清晰地留着一道一道的划痕,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而且痕迹全在门的下半部分。
昨天的一切果然是真的。
……那还等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安乐一溜烟穿过一片狼藉的喜堂,完全没有注意到昨夜凌乱的红布与家具现在全都归位,还有那些燃烧了一整晚的蜡油,依然发散着白色如同幽冥一般的光。
安乐顺着楼梯向下跑,边跑边想,对不住啦,睡美男和大公鸡,我先走一步,等我脱离苦海再找人接你们。
他跑着跑着察觉到不对,这个房子总共只有三层楼,怎么跑了半天还没有看见一楼大厅?
安乐又下了一层,回头一望,心凉了半截。
他还在三楼。
他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安乐站在楼梯口,看着走廊窗户外的大白天,欲哭无泪。
想不到他这种绩点全年级前十的大好青年竟然会折煞在穿越后的异世界,虽然他为人皮了一点,看不出来是个学霸,可他真的思修考全班第一,绝对没骗人。
等一下,他还有手机啊,安乐刚准备去三楼最深处的房间拿手机就迟疑了。
手机丢在了床头灯旁边,床头灯上有红盖头。
安乐害怕被红布缠脑袋,但是不去不行啊,手机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他镇定心神,安慰自己现在是白天,那个东西不敢出来,否则也不会仅仅是困住他,早跳出来把他吃了。
他这么想着,轻手轻脚朝走廊走去。
他走到昨晚的房间前,他昨天逃跑时没有时间关门,所以现在门还是开着的,可以直接看到房间里的情况,安乐心跳如擂鼓,根本不敢进去,只敢小心地往里瞧。
他一眼就看见自己放在床头的手机,再瞥一眼床头柜,很好,床头柜的小灯上已经没有红布了。
现在不去晚上也完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安乐屏住呼吸一口气冲进去,准备拿起手机就跑。
可等他踏进房间,周围的景色布置发生了变化,红布双喜,如此熟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仍旧站在那个喜堂里。
安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从头到尾就没出过喜堂。
这个认知让他透心凉,这就是大型连环鬼打墙。
那个东西就是想把他引出卧室,然后一直在玩他呢。
安乐终于发现卧室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个东西根本进不去卧室,只能在门口徘徊,而睡在卧室即使做梦也能安全地醒过来,如果在外面他早就挂了好几次了。
安乐心里一阵后悔,不该出来的,可现在想什么也晚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卧室的门边,却死活也拉不开那扇门。
这次真的完蛋了,安乐内心充满绝望,一而再再而三,按照恐怖片定律,第三次绝对逃不过。
安乐绝望地背靠着门,眼睁睁看着从喜堂暗处的各个角落钻出黑色影子,像浓雾一样朝着他缠绕过来。
他闭上眼睛,阴冷的风刮到脸上,带来皮开肉绽的寒冷。
呜,吾命休矣。
安乐紧紧贴着卧室的门,冷不防感觉后背一松,一时之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倒去。
怎么回事?门开了?
安乐以为他会这么直接跌到地府去,结果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嗯?
他睁开眼睛,看见一只胳臂从他背后伸出来,替他挡去阴冷的风。
安乐顺着眼前修长白皙的手望上去,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
原来那双线条优美的眼睛,睁开来是这个样子,像含着泉水星光,清冷而深邃。
眼睛的主人搂着安乐把他带进卧室里,黑影追随进来,张牙舞爪地想要扑到他身上。
此时,那人将发呆的安乐扶到一边,拿起床头柜上剩下的小半瓶醋,冲着对面的黑影泼过去。
顿时房间里酸味扑天盖地,森冷的气息被彻底掩盖,酸味钻进鼻腔,使人爽快清明。
而黑影淋到陈醋,发出尖利的嚣叫,身体剧烈抖动,眼见着就要退缩回去。
那个人迅速地伸出手,抓住黑影,将它扯到自己面前,然后一只手抓肩膀,一只手抓胳臂,两手一扯,鬼被他撕成两半。
安乐:“……”
旁边的公鸡早就醒了,在一边金鸡独立围观好久,它大概也认为这个场景太惊悚,主动跳进安乐的怀里,陪着一起发抖。
那人似乎觉得两半还太大了,接着将两块黑影叠在一起继续撕,直到撕成碎片,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安乐惊得下巴都掉了的举动。
他把那些鬼碎片放进嘴巴里,吃掉了。
安乐整个人石化了。
偏偏那人吃的姿势很优雅,仿佛不是在吃鬼,而是坐在高级餐厅里,拿着刀叉吃分子料理。
他吃完,甚至还拂去身上的碎屑,抬眼往安乐这边看,幽幽的目光落在安乐怀里的公鸡上,问:“能吃吗。”
安乐和公鸡同时疯狂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