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真实桌游(112)

　　它从桌上站起来，跳到地上，落地轻巧而稳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一颗螺丝晃动。
　　六条腿着地，两条前肢则朝安歌伸出来，前肢最尖端分裂成钳子似的分叉。
　　这个半人高的复杂构造，倒是有点像只对着人张牙舞爪的，奇形怪状的黄铜色小龙虾，除了箱盖部分是银色的。
　　作为头部的显示屏上写着：【弑神者助理1号，很高兴为你服务，亲爱的主人。请下指令吧。】
　　这行字下方则跳出密密麻麻的列表，说明它可以做什么。
　　比如基本的清洁打扫洗衣服，浇花整理晒衣服，泡茶烧水做饭也不在话下。如果准许联网，甚至还能协助主人进行网络购物。
　　安歌选择了“日常打扫卫生”，助理1号的箱子侧面就伸出更多的黄铜棍子，组合成了他非常眼熟的吸尘器。
　　安歌大吃一惊，然而这个吸尘器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而是像普通吸尘器一样规规矩矩放在地板上，伴随轰鸣声开始打扫了。
　　安歌站在显示器旁边，继续翻命令列表，又接着给它设置了任务：打扫完所有房间以后还要拖地，然后把衣服洗了，进行晾晒。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有些乱，进行一下整理；
　　另外，5点钟时做两人份的草莓奶昔。
　　助理1号接受了所有安排，忙忙碌碌带着吸尘器走了。
　　安歌挠了挠脸颊发怔。
　　……所以名字取得不可一世，结果还真是个家政机器人？
　　等越子墨回来，助理1号也没有任何攻击的迹象，已经完全、彻底地成为家政机器人了。
　　越子墨对此十分欢迎，只除了做饭一点。
　　“只有我才能做饭给安哥吃，怎么能让这个破机器抢走机会？绝对不可以！”
　　“好的好的。”安歌对此自然是满口答应，将所有和做菜相关的指令都取消了。
　　其次，通过张鸿的牵线，他和成扬见面了。
　　双方对这次会面都十分重视和慎重，会面的地点选择的是第三方的别墅，到了不少人。再加上大厅里准备了大量的料理跟饮料，时间则是上午十点，反倒搞得跟个午餐会似的。
　　不过依照成扬的要求，安歌和他在隔壁的房间里单独会谈。
　　成扬是个英俊的男人，安歌见过他少年时代，虽然面容变化有点大，整个气质也彻底改变，但无损于他英俊的事实。
　　沉稳内敛、俊美优雅，举手投足都带着从容自信的气质，只可惜命硬克妻，天煞孤星，注定了孤独一生。
　　真像是个悲剧里的主角似的。
　　两人握手寒暄，然后面对面坐下，成扬的秘书给两人倒了茶，去出去时轻轻带上了门。
　　成扬慢慢品茶，然后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是介绍茶叶、配茶的甜点来历，就是不说正题。这大概是生意人的通病？
　　安歌耐着性子陪他说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受不住，掏出了手机：“咱们开门见山，成先生，关于你想问的事，其实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成扬苦笑：“啊，不知不觉就……习惯了。什么办法？”
　　说到这个话题，他就改了坐姿，身体前倾，有着难以克制的关注和急切。
　　安歌在会面前研究了一下，发现那个彩蛋视频是可以从游戏助手的通关存档里调出来重播的。但是每播放一次要消耗1点CP，比抢钱凶残多了。
　　不过他跟张鸿说好了，他耗费这一点CP值，特对委会补偿他，所以也算是一种投资。
　　他调出视频，在等待播放界面时就交给成扬。
　　成扬深吸口气，点击播放的手都是颤抖的。
　　然而没有用。
　　这个游戏手机，除非是将所有权主动移交给别人、或者原来的所有人死去而手机被拿走，否则除了玩家本人，别人是无法操作的。
　　安歌只好伸手帮他点播放。
　　然后他看见成扬的神色呆滞了，但目光并没有落在手机屏幕上，而是看着前方某个地方。
　　所以这个CG是全3D播放的，可见这1点CP花得相当值得。
　　只可惜非常短暂。
　　一分多钟后，成扬回过神，两眼发红，茫然失措地打量着四周，“可……可以再播放一次吗？”
　　“抱歉，播放需要CP点数，但这个东西我也很少。”安歌顺势跟他科普了一下这个点数的获取有多么多么难得。
　　成扬安静听着，一边将手机还给他，甚至还笑了笑：“所以你为了我……一个陌生人，竟然这么大方，牺牲了这么珍贵的点数。”
　　安歌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像夸奖，倒像是在说他有多傻似的，皱了皱眉，“因为你也是当事人之一，我只是好奇。”
　　成扬往后靠，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过了一会儿似乎情绪平复了，这才说：“谢谢。”
　　安歌只好回：“不客气。”
　　谁知道这大哥又笑了：“你跟他……挺像的。”
　　安歌：“啊？”
　　“最主要是傻气。”
　　安歌：= =
　　“袁也……他也是个特别温柔的人，说得不好听一点，是时下最不受欢迎的圣母。”
　　安歌：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然而成扬却自顾自继续笑着：“不止如此，他还有道德洁癖……你从游戏里感受到了吧？”
　　这倒是真的，严格地说，迷宫大冒险的机关陷阱设计得并不算精妙，与其说依赖智慧通关，不如说依赖选择。
　　保持善良，就能通关；十分善良，就能获取额外奖励——跟被人嗤之以鼻的劝诫向善的小说似的。
　　安歌就点点头。
　　成扬捂住脸，发出一声仿佛心碎般的叹息。
　　安歌从来不擅长安慰人，只好伸手拿起茶壶，帮他将茶杯添满。
　　成扬低下头，抹把脸，“抱歉……我太失态了……”
　　安歌说：“没关系，发生了什么事吗？”
　　成扬说：“这是个漫长的故事。”
　　然后他简略地讲了这个故事。
　　袁也并不是因为生病，而是死在了游戏里。
　　不过这也是很久之后他才知道的了。
　　袁也死后，成扬的世界也崩溃了。失落了很久后，他从袁也家人那里得到了袁也的遗物——一本书。
　　袁也的父母在整理孩子遗物时，发现了夹在书里的信，说要将书和信件送给成扬。
　　成扬就是从袁也的信里初次了解到超真实桌游系统的。
　　而这也是一切诅咒的开始。


第112章 上当了
　　那时候成扬完全不明白这个游戏选择受害人的标准是什么, 他跟袁也打小就形影不离，就连放学回家，他也必定将袁也送到家门口才自己一个人回去。
　　节假日外出玩耍聚会什么的, 也都是在他眼皮底下。然而即使是这样, 袁也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桌游系统的受害人。
　　安歌：可怕的跟踪狂。
　　成扬：我那是代替监护人保护他！
　　总之这个问题困惑了成扬许久, 而且旁人的描述始终如同隔靴搔痒, 他尝试了各种各样疯狂的方法, 想要和袁也看见同样的视角, 经历同样的危险，感受同样的悲伤，即使因此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然而偏偏就是不能如愿，桌游系统就是看不上他。
　　如果换个人，这大概是多少金钱也换不来的幸运, 偏偏对他来说如同诅咒。
　　那之后, 大约过了一两年，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有个隐藏了身份的男人找到成扬，告诉他有办法让死在游戏中的玩家复活。
　　安歌忍不住问：“你就……相信了？”
　　成扬捂着眼睛苦笑：“这个骗局正中我痛点，吸引力冠绝人间, 我怎么能不信？与其说相信……不如说我拼命希望这是真的。”
　　而且那人自有一套说辞, 听起来逻辑合理。
　　他说这个游戏系统源自全人类数千年来过于旺盛的妄想。由于现代科技发达, 各种各样的游戏愈发泛滥，甚至于还有游戏业界的资深人士断言，游戏会发展进化，最终成为“第九艺术”。
　　投入游戏的精力和关注度越多, 送往次元墙背后的妄想力量就越多。因此，积累在次元壁后头的“人类妄想统合体”吸收了这些力量渐渐实体化，日复一日愈加强大起来。
　　假如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总有一天会成为现实世界的大敌。
　　也因此，不知道是何时、也不知道是谁创造了超真实桌游系统，创造了许多个和真实相差无几的模组世界，选择适格者进入进行冒险，其实是一种消耗妄想力量的方式。
　　只要消耗量达到一定程度，次元墙两边力量就会达到平衡，届时所有参与者都可以论功行赏。
　　只要贡献足够，那么他就可以提出复活一名玩家的要求。这个阶段在人类历史中不为人知地重复过很多次，目的是为了维护参与者的热情，类似网游回馈玩家大礼包之类。
　　对于成扬这样“无法登陆游戏成为玩家”的人，也有参与的办法，就是协助系统，用另外一种方式将“妄想力量”从次元墙后面分散出去。
　　具体的做法就是，通过一个叫做“命运之骰”的仪式，让更多的人成为妄想力量的消耗者。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人的种种说辞，宛如魔鬼低语一样，过于完美、过于诱人了。
　　然而成扬心甘情愿地相信他。
　　他说这些消耗者的确会受到一点影响，比如精力体力会稍微差一点，对玩游戏会有一点成瘾，但也都能维持在不会破坏自己现有社会活动与生活的水准上。只要仪式接触的人足够多，每个人负责分散的力量足够少，甚至于可以达到几乎没有影响的程度。
　　更何况，就算没有这个仪式，人类中糖分成瘾、奶茶成瘾、肥宅快乐水成瘾、吃鸡成瘾、看小说成瘾……各种各样的上瘾和为此不惜伤害健康的行为也从来没有减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