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要我做他道侣(22)
身为魔修头子,还是个背负着一城人和花醉君性命的魔修,他卫不鸣自然是首当其冲。现在不是千年前那场大战,新魔修们大多都是修行出了岔子被迫入魔的可怜虫,能够夜止儿啼、被人称为大魔头、正道人人恨不得诛之的人就只有卫不鸣。他是世间所有人心中,最负“盛名”的魔修。
原来,这就是原因啊。卫不鸣心头叹了口气心道,韩风不亏是自己□□出来的徒弟,就连想法也和少年时期的自己一模一样。以为解决了问题,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殊不知,源于人类自身根源的东西,才是罪魁祸首。
当年韩风因为和自己在沧溟界治理方案的分歧,而被自己赶到边界驻边,卫不鸣想让他自己探究出事实。却没想到这么久的驻边没有改变他的想法,反而更加加深了想要改变的决心。
“交出所有的新魔修?你可说得好听!先不提那里面还有些修为低微心性平和之人,这些年魔尊带你不薄吧?这些年他有做过一件危害沧溟界之事吗?外界的传闻和他本人察觉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将魔尊交给正道,他所面临的结局是什么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不知道吧!”
莫雪怒不可遏,取下自己头顶的金钗一下子砸向长镜。两物相碰,镜面碎成了好几块,里面的韩风身影也变得扭曲起来。
韩风低声道:“我知道,”他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透明,“只是凡之变革,必经流血不是吗?”这句话之后,镜子恢复原本的模样,点燃的蜡烛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密室又再次便会之前黑漆漆的模样。
卫不鸣看着身旁激动万分的莫雪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他一把抓住她的双肩将其按压在墙上,又从衣衫上撕开几缕破布为其包扎伤口。莫雪伤势严重,如今能够这样生龙活虎不过是全靠自己修炼多年的体质和内心的愤怒吊着口气,现在韩风一离开,整个人也渐渐萎靡下来。
这样的伤口,早就不是靠着这样简易的包扎便可医治,只是现在修为被封,自己已同常人无异,眼下这点已经是他的极限。他扶着墙壁缓缓起身,尽力在这间密室里探索起来。指尖的温度格外冰冷,他贴在上面只觉得身体有什么东西透过指缝被缓缓吸入墙内。卫不鸣连忙松开手,扯下一块碎布包好自己的手指头,这才继续探索起来。
这密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卫不鸣扶着墙壁大约花了两分钟便围着墙壁转了一圈。返回的路上踢到一块物体,他弯腰摸索发现是个拇指粗细的火折子,连忙踮着脚尖,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将挂在墙上的蜡烛一个个点燃。
他眯着眼缓和两秒,才再次适应眼前的光亮。他环视一圈,随后眉头一挑,只见密室的中间的等身高长镜不知何时消失踪影,站在它原本位置上的是一张光滑的四方桌,上面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基本书籍和笔纸。卫不鸣一喜,托着莫雪来到木桌前,一挥手将所有的东西散到地上,将她放在木桌上。
“你身上伤势不轻,还是躺在上面休息一会吧。”卫不鸣将长凳搬到密室角,拾起地上的笔纸一边书写画画,一边解释道。
莫雪躺在木桌上嘴里小声咒骂,卫不鸣听不清她的话语,不过从她狰狞的表情上可以推测出,这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话。
“喂!你不难过吗?”
莫雪突然说道,卫不鸣看着宣纸上的墨龙,一把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到角落抬头道:
“你指什么?”
“韩风啊,你把他救出来悉心培养。别告诉我你对他没有付出真心,你对他有多好这些年我们可都是放在眼里。你现在这么冷静,倒有些让我怀疑,你到底是把情绪藏在心里,还是真的没有感情。”
没错,在莫雪的心里,这个人的表情只能用冷静来形容。自己被韩风关在此处多日,可每次看到他还是恨不得将其撕成两半。可卫不鸣,从初见之时到和韩风说话再到现在,从头到尾表情都没有多少波浪,犹如看客一般置身事外。
“这个吗,比起说是冷静,倒不如说是打击太大,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眼前吧。”卫不鸣又将一头墨龙揉成一团扔到对角处道:“这些年日子实在是过得□□逸了,从我逃出围剿开始,扰乱心弦的事情也就一件接着一件。受到这么多刺激,大概脑子里那块东西也跟着不正常了吧。”
甚至不正常到,比起痛苦反而想到以后韩风有史月辅佐而感到欣慰。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故事里的看客,灵魂漂浮于身体之外,看着舞台上的演员粉墨登场表演出一场场悲欢离合,却连一滴虚假的眼泪都流不出。从当日选择逃离城镇开始,他就生病了。
当然,他无法做到像以前一样对着韩风和颜悦色,心无芥蒂地与他聊天说话。他自然也觉得难受、难过。只是,这样的感觉却并不强烈。明明是自己最重要的徒弟,给他的感觉却和自己养的花草枯萎死亡一般,有却又浮于表面。他甚至有种宿命之感,似乎从他亲手杀死花醉君的那一日起,今日的结局便早已注定。
若要认真细想起来,韩风并不是个善于撒谎和隐藏的人,自己有无数的机会揭破真相,可他偏偏却是按兵不动,等着韩风亲手将真相摆在面前。
他大概,是累了吧。
“你是白痴吗?你知不知道韩风的意思?他不是准备把你斩首、不是关到沧溟界的地牢里永不见天日,是准备把你交给那些虚伪的正道,用你们的性命求得世人垂怜,看着你卫不鸣在十方雷下魂飞魄散!你给我清醒点!”莫雪强支着身子,看着角落里的男人吼道。
十方雷,是上古大能在仙魔大战之时炼制而成的法台。引天地之法则,惩世间之恶者。据说只要用真气催动法台,天道便会自动判定此人正邪和罪恶降下天雷,而从前最凶恶,祸害世间近千年的魔修曾经引动过十道雷劫,故称为十方雷。
这是自诩正义的修士从前最喜欢使用的法台,而据莫雪所知,走上那雷台的魔修,就从没有一个活下来了的。无不例外是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在巨大的痛苦中消散在世间。
只有这样极端的手段,只有他们旧魔修亲手将新魔修送到法台上,才能让世人分清楚新旧魔修,才能改变沧溟界的现状。他韩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莫雪看着卫不鸣胸口堵得厉害,手染全城人性命的卫不鸣,怎么可能活着走下十方雷。
“我当然知道,只是不管怎么样也改变不了现状,倒不如平静下来更省力。”卫不鸣看着莫雪又道:“你这副表情,怎么感觉我要死了一般。”他将身上最后一张宣纸团成一团扔到密室的暗处,起身又将莫雪按回木桌。
“我不是告诉你好好躺在上面静养吗?你要是不好好休息,要是之后突然密室被人打破,你也抓住不了机会逃脱吧?”
“哈!现在在韩风的领地还是在密室,你觉得会有人来救我们吗?你觉得密室突然坏掉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不要这么激动嘛,”卫不鸣扭头看向密室的某堵墙壁,那里平平无奇,和周围的石壁没有任何区别。但卫不鸣知道,在那之后,有两条血红色的丝带,只要自己微微催动真气,下一秒便能将整间密室搅得粉碎。“说不定你一觉醒来,密室的墙壁便破了个大窟窿,几条真龙显身,不光治好你的伤口还将你背回家——人间的话本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卫不鸣低头看着莫雪微笑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这些读物了。”
第24章 决裂
卫不鸣被人捆绑着按在石阶之上,他慌乱地抬头,四周却是浓浓不化的黑雾,整个世界除了眼前的祭台,再也看不见别的物体。明明没有任何人,他却始终无法自立起身子,元府之内也空空荡荡,不见一丝真气。
“轰隆隆!”
天空闪过一丝紫光,他侧着头勉强在视野的尽头处看到几条弯曲的亮光,气势汹汹地向他逼近。
“轰!”
雷鸣声由远及近,震耳欲聋,整个世间好似都在它的统治之下。卫不鸣感觉身体发沉,好像有座大山一般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内脏被挤做一团,卫不鸣只觉喉头一甜,鲜血飞溅在灰褐色的祭台上,犹如朱砂落地。
雷电还没有逼近,卫不鸣已毫无反抗之力。和这样巨大磅礴的紫电相比,他如此渺小不过沧海一粟。就像他们这些修仙者,不论有多么惊世绝伦,在天道面前,也不过是蝼蚁。
“轰!”
终于找到了目标,巨大的闪电向着卫不鸣汹涌袭来,紫色的光亮将整个世界照亮得恍如白昼。
“啊!”在闪电到来的前一秒,卫不鸣不甘心地大喊道。
“啊!”卫不鸣猛地起身,额头和墙壁亲密接触瞬间出现一个大包,他揉着额头看了眼躺在木桌上呼吸平稳的莫雪,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是在做噩梦。
或者说——是预知梦吧。
卫不鸣做过两次预知梦,第一次是来凤城的毁灭,这第二次……
卫不鸣蹑手蹑脚地走到木桌前。兴许是太累了,刚才这么大一声惊吼,也没能将莫雪从沉睡中唤醒。这些天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进入梦乡,她的双眉依旧紧皱。卫不鸣叹了口气,轻轻为她抹平眉间的小山。
小孩子长得可真快,明明第一次见面还是个会奶声奶气抓着自己衣袖,哭闹着要听话本故事的小鬼,一不注意就变成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真可惜,自己不能看见她身着红衣头顶红布的样子了。
真是的,自己明明还有好多话相对小仙君说的。看来,是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卫不鸣叹了口气,冲着不知何时来到密室内的韩十五点头道:“我们走吧。”
韩十五没有说话,他缓缓从暗处走出,低着头掏出一卷捆仙绳将卫不鸣团团围住。做完这些,又从怀中掏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
“请魔尊服下。”
“魔尊?那是韩风的位置,我可担当不起。”卫不鸣哂笑,接过药丸一口塞进嗓子眼中。明明他是最不喜苦涩之人,现在竟然能面无表情地吃下着东西。药丸入肚,身子中澎湃的真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空空荡荡地宛如一座空壳。
韩十五牵着绳子拖拽着卫不鸣走出密室。许久不见光亮,卫不鸣下意识地眯起双眼。耳边还有些若有若无的哭泣声,随着脚步,越来越清晰。卫不鸣强忍着泪水睁开双眼,只见一群戴着手铐脚链衣着古怪装扮夸张的人,被黑袍奴仆牵引着从眼前穿过。
那些人大多都面色阴沉凶神恶煞,就算是被人束缚,眉眼中的血气也是丝毫没有减少半分。但在这之中,还有几个衣衫褴褛抽泣不止的姑娘、少年,灵台清明眼中没有丝毫暴虐之气,只是,在那柔和的眉眼里却写满了手足无措和绝望。
卫不鸣一愣,看着路过的人群停下脚步。这些人——是新魔修,也是他卫不鸣的子民。他认识那几个小孩,跟着自己修为低微的母亲一直生活在沧溟界边界,靠着采集野药贩卖给来往的修士活着。靠天吃饭的日子,本来就吃不饱穿不暖,没想到还被卷入魔修之间的内斗,身为依靠的母亲拼劲全力将孩子护在身下,自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烂泥沟里。
半大有没有实力的孩子,是无法在沧溟界生存的。卫不鸣碰到他们的时候,已经个个面黄肌瘦皮包瘦骨,一群秃鹰围在身边等着他们咽气。这样的人在沧溟界太多了,卫不鸣本应见怪不怪。可看着他们,他却突然走不动路,想起自己曾经收留的少年,一时心软就拜托韩风将他们留在府上当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