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异常调查官 下(184)
而在他身边,分明是死不瞑目的累累尸骸。
惨白僵硬的尸体睁大着眼睛死死盯着他,无神的空洞眼珠仿佛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为什么要杀了我,我难道不是生命吗?我活着啊!你看看我,你.摸.摸.我,我有呼吸,有温度,我还是活着的啊!
不要杀我,不要把我关在小房子里,不要把我开膛破肚——我不想做实验品!
来自累累尸骸的无声呐喊,几乎要将纪光勒到窒息,浓烈的情绪扑面而来,迫使他感同身受。
仿佛视角调转。
他不是调查官,而是实验室里等待被送上手术台的实验体。
暗无天日的□□和折磨,没有尽头的实验。
薄薄手术刀切割开皮肤,探手进腹腔触碰脏器的感觉,如此鲜明而怪异。
甚至有一瞬间,纪光神智浑噩,分不清究竟自己是躺在手术台上血流而死的尸体,还是站在这里的“纪光”。
“爸……是你杀了他们吗?”
是纪牧然悲怆的质问声唤回了纪光的神智。
纪光低头,看到自己满手鲜血,站在满地死不瞑目的尸骸间,践踏死亡。
“你同事不是说,你是救人的英雄,是所有人的骄傲吗?”
纪牧然面色苍白,世界被打碎般摇摇欲坠:“为什么?你骗了我和妈妈吗?”
没有任何一名父亲,愿意在孩子面前露出狰狞肮脏的一面。就算是真正罪孽累累的杀人犯,也想要给孩子留下善良光辉的印象。
更何况纪光根本就没有杀过人。
他忍不住向前一步:“我没有……牧然,我没有做过!”
“这些,这些。”
纪光本能想要解释。
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不能说。
事关衔尾蛇,影响重大,除了商长官和林局长之外,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衔尾蛇详情。哪怕是他的家人。
“这些是什么?”
纪牧然却追问,咄咄逼人:“你杀死的生命,想要向我炫耀吗?爸爸,我从来不知道,我竟然是杀人犯的孩子!”
不是!你不是。
纪光的灵魂在咆哮。可身体在死死克制。
痛苦挣扎的神色覆盖他的眼睛,他却死死盯着纪牧然,不敢稍微错开眼睛。
“牧然你听我说,这里不安全,你必须立刻离开。”
纪光不想让儿子误解甚至厌恶自己,可局势危急,他只能大跨步走过去,伸手想要去拉纪牧然的手。
“这里到处都是怪物,不管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你不能留在这里。”
纪牧然想要挣脱,却被纪光死死握住。
调查官常年拿枪受伤的手掌满是老茧,粗糙得硌得人发疼,力气却极大,不是纪牧然一个高中生能够挣开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现在没有时间一一向你解释,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信我不是会杀人的坏人。好孩子,你必须赶紧离开这里,跑,跑得越快越远越好!”
纪光用尽全身力气,将纪牧然推出藤蔓纠缠的道路:“快走!去找祈行夜!告诉他任务出问题了,你需要帮助,他会帮你——”
“爸爸?你是我爸爸吗?”
疑惑的呼唤声忽然响起,由远及近。
像穿透了玻璃和水波,抵达耳边。
纪光瞬间睁眼,惊醒。
他愣了愣,转身看去。
站在道路中央的纪光看到,就在火焰熊熊燃烧的路边,穿着校服的男孩站在杂草丛中,正疑惑又激动的看着他。
“爸爸,我是纪牧然!你儿子啊。”
纪牧然激动提高了音量。
可纪光站在阳光下,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纪牧然……那他刚刚看到的经历过的,是什么?
纪光连忙低头,他手里没有刀也没有血,脚边更没有死亡的实验体。
只有驾驶员被污染了的残骸,车身撞击的碎片,摩托车在火焰中噼里啪啦燃烧。
记忆中本应该已经离开的护卫车,侧翻在不远处,满地油污和鲜血,沾满了血的手臂无力从破碎的车窗里坠出来,落在地面上。
相熟的守卫,印象中想要拉住他的守卫,现在却半边身躯被削开,头颅咕噜噜滚落在火焰中燃烧,一双眼死不瞑目。
像大型的车祸灾难,现场弥漫着机油和死亡的味道。
而他的儿子,就站在路边看着他。
纪光只觉得那股寒意,一路冷到心头。
他像做了个清醒的梦中梦。梦里任务失败,队员死亡,可他的儿子还满眼孺慕。
可另一重梦里,儿子对他失望厌恶,但任务却被成功修正,队员们存活。
究竟……哪里是真的,哪里是幻觉?
是污染吗?他是人还是污染,儿子怎么会在这?
纪光分不清。
他真的分不清了。
路边的少年还在激动的喊着父亲,他的一颗心,却如坠冰窟。
“你……”
纪光张了张嘴,有很多想问。
可正对着他的纪牧然却忽然睁大了眼睛,愕然看向他身后。
随即,纪牧然迈开长腿,拼尽全力奔向他而来。
那张开双臂的姿势,是保护的肢体语言。
纪光知道,他应该杀死幻觉,不给污染物可乘之机的。
可是,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儿子,也可能因为他对儿子太过思念。他竟然觉得,眼前扑向他,试图将他保护在身下的少年,就是真真正正的纪牧然。
不是幻觉。
而是血肉之躯。
他犹豫着,松开了指向少年的枪口,骤然放松的心弦。
……算了。
如果是被纪牧然的幻觉杀死,他认了。
他做不到对儿子开枪,哪怕那只是个幻觉。
纪光疲惫的勾起唇角,张开双臂想要接住扑来的少年。
他在向纪牧然微笑。
纪牧然却肌肉紧绷的警惕,一把将他抱住压在身下,用弓起的脊背牢牢将纪光护住,替他去承受伤害。
疼痛的闷哼声从耳边传来。
同时传递来的,还有透出校服的温度。
纪光忽然意识到,他抱住的这具身躯,不像是幻觉,更像是真实的血肉之躯。
他诧异惊惧抬头,就看到纪牧然在冲他咧嘴微笑。
“爸爸。”
血液一滴一滴顺着少年人衣角淌下来:“我找到你了。”
纪光目眦欲裂:“纪牧然——!!”
他反手抱住自己的孩子,触手却是纪牧然后背的一片濡湿鲜血。
纪牧然努力想要笑起来,安慰父亲不要担心。可他一张嘴,血液却先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染红了纪光制服前的勋章。
他闭了眼睛,一头栽向自己的父亲。
纪光将儿子抱了个满怀,看清了儿子后背上的,赫然是藤蔓贯穿而过的伤口,血洞狰狞。
他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忽然脚软得站不稳,踉跄几步。
却被从地底伸出的藤蔓抓住小腿,猛地拽向地面。
树人在从山林间迈开脚步赶来,张牙舞爪的藤蔓编织成牢笼。
天旋地转的视野中,纪光最后看见的,是余光瞥见的小小身影。
瘦弱单薄的小少年只穿一件白色实验衣,从未晒过阳光的皮肤纸一样惨白,露出的小腿细瘦。
小少年赤脚站在流淌的血与火中,冰冷漠然的居高临下,注视着他。
周遭的死亡无法动摇小少年半分。
纪光却认出来——那是,实验体。
本应该在运输车里,押送的任务对象。
A09。
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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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光坐在医院走廊上。
他坐立不安的来回走动, 往来医护亲人调侃他都浑不在意,所有注意力都被手术室里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吸引,害怕得手都在抖。
身边传来熟悉的轻笑声。
纪光转身, 就看到搭档坐在一旁,眼带笑意的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