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坐在床上，玛门一边惺忪地揉眼睛，一边问道：“找我什么事？”
　　塞拉拉扯着裙角，腼腆地问道：“玛门，我的言灵……昨天有起到作用吗？”
　　玛门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什么用都没有。”
　　塞拉的眼眶一红，眼泪打转，“真的没有用吗？”
　　玛门点头。
　　于是他成功把撒旦家的小公主弄得哭着跑回了家，成就感十足，当天下午，他就遭到了报应。
　　路西法笑吟吟地来到了他的住处。
　　撒旦降临，当真是蓬荜生辉，玛门苦中作乐地想到。
　　路西法优雅地走来，黑衣奢华，气质慵懒而透露着时间赋予的古典之美。他与塞拉相似的五官更加硬挺，每一处都是上天精心雕琢的瑰宝，让人无法想象造物主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创造出路西法这样的存在。
　　光耀晨星，在地狱里也是最耀眼的存在。
　　“玛门，说谎是不对的。”
　　“我没有说谎。”
　　玛门眼睛不眨一下地笑着仰头，以他的身高，要看清楚撒旦的神色有点辛苦。
　　然而他不清楚——
　　对于一个纯种恶魔而言，“我没有说谎”就是最大的谎言。
　　路西法没有直接拆穿玛门的话，而是莞尔地提起一件昨日发生的事情：“我听说，第五层地狱流传着一件事情，萨麦尔好像突然奇怪地跑去制作蛋糕，连续炸了好几个宫殿的厨房，最后才制作出一个小小的蛋糕。”
　　玛门的眼神飘忽了一刹那，他真不知道这个蛋糕来得这么不容易。
　　路西法声音低柔，蛊惑地问道：“他的手艺很差吧。”
　　玛门下意识点头。
　　很差。
　　再怎么昧着良心也没办法承认蛋糕的味道很好。
　　“既然很差，以后也不用送了。”路西法温柔之中的残忍尽显，“我会告诉萨麦尔，玛门一点都不喜欢你的蛋糕，与其白费心思地讨好他，还不如保持父子之间的距离，省得你们连稀薄的亲情都维持不了。”
　　玛门的眼睛瞪圆，有这么颠倒是非黑白的吗！
　　路西法的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对了，我还要告诉他，玛门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
　　玛门果断低下头，委屈地说道：“我错了，请撒旦陛下惩罚。”
　　欺负塞拉没什么。
　　前提是不能欺负过头，把家长惹出来。
　　路西法如同没有看见一样，继续说道：“昔日亚当和夏娃对上帝说谎，上帝将他们驱逐出了天堂。后来该隐杀了亚伯，也对上帝说了谎，上帝便惩罚他永生永世在大地上流放，居无定所，所有想要伤害该隐的人都会受到七倍报。”
　　玛门的脸色煞白。
　　该不会陛下要学上帝的惩罚手段吧？现在找塞拉求救还来得及吗！
　　在路西法变着法子的逗弄下，玛门终于爆发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陛下，我说谎了没错，您何尝没有对塞拉说谎！”
　　路西法反问道：“我欺骗了塞拉什么？”
　　“魔后的事情！”
　　玛门大着胆子上前一步，纯正的红瞳里满是尖锐。
　　在路西法眼中，玛门此时像极了为了自我保护而露出爪子的小兽，“塞拉屡次梦见您对魔后的称呼变了，这真的是梦吗？塞拉的力量在我之上，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塞拉会做这种与现实无关的梦，除非梦是真的，您对魔后殿下说的话也是真的！”
　　“所以你的猜测是什么？”
　　“我本来以为您把魔后殿下当作上帝的替身，但是塞拉提到了一点——言灵。”
　　玛门一时急上头的怒气消失。
　　孩童稚气的脸庞变得紧张起来，干哑地说道：“上帝在创世时曾说，世界要有光，后来世界就有了光。这是言灵的最高境界，据我所知，能够拥有言灵天赋的生灵并不是没有，但是他们通常被剥夺了其他方面的能力，用一次言灵就要付出一次代价。而塞拉说她的天赋继承自魔后殿下，言灵的力量催动了萨麦尔改变行为，且没有任何付出代价的迹象，这岂不是一件奇怪无比的事情。”
　　“说得很不错呢。”
　　路西法平静地看着他，眸中没有惊讶，这种反应让玛门心中一沉。
　　玛门哭丧着脸，“您要消除我的记忆吗？”
　　路西法不置可否地说道：“话留半截，何不继续说下去，我相信萨麦尔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对吗？”
　　玛门厚着脸皮一笑，没有半点半路向萨麦尔求救的心虚。
　　“雅威殿下是上帝在凡间的化身。”
　　这就是他的结论。
　　
　　第107章 番外：掉马甲的二三事（六）
　　
　　玛门有些晕乎乎的感觉。
　　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萨麦尔赶到第九层地狱的时候，就看见发出求救讯号的儿子坐在地上，双手捂住额头，疑似在痛苦地呻吟。玛门平日里再怎么混世小恶魔的样子，也无法改变他还很年幼，缩成一团的时候格外可怜。
　　萨麦尔不可避免的心软了，放轻脚步，走到他的跟前，“出了什么事情？”
　　玛门忍不住用头狠狠地撞在墙上。
　　“嘭——”
　　墙壁被砸出了一个小坑。
　　黑发孩童的指甲变得尖锐，恶魔的尖爪在墙壁上抓出一道道痕迹，他的嗓音稚嫩，在尖叫时显得极为痛苦，“我好像忘了东西！是什么，我忘了什么——不对！我这几天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了——”
　　“玛门，你冷静下来！”
　　萨麦尔及时握住了他的小手，以免玛门刮蹭受伤。
　　玛门像是完全没听见，双目赤红，浑浑噩噩地呢喃着记忆没有了之类的话。随后他浑身的黑暗之力暴动，空间扭曲，足以让恶魔公爵窒息的力量扩散开来，在宫殿内形成一个小型风暴。
　　假如风暴扩大，将会席卷堕天使大本营的王城！到时候玛门就有理都说不清了！
　　萨麦尔没有办法，立刻不留情面地打了玛门一个巴掌。
　　玛门尖叫一声，顿时清醒过来。
　　“你敢打我！”
　　“……”
　　萨麦尔的手掌发痒，有一种想要往他屁股上挥去的冲动。
　　“都怪你，来得这么晚！”玛门把力量收敛，愤怒地指责着面前的萨麦尔。
　　可是萨麦尔不是随他呼来喝去的堕天使，即便是玛门与他平级，是七宗罪之一，但是在萨麦尔眼里，玛门还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在冷处理了玛门的迁怒后，他转身往宫殿外走去，“既然你没有事情，我先走了。”
　　“滚！”
　　玛门愤怒的在后面砸东西。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有事情，我失去了记忆好吗！
　　萨麦尔从宫殿出来，路上的堕天使纷纷对他行礼，恭敬地唤道：“萨麦尔殿下。”
　　没有对恶魔的冷漠态度，萨麦尔朝堕天使颔首，眼底的情绪缓和许多。王城的气氛很好，经过撒旦的精心改造，宛若地狱中的天堂。他行走在街道上，恍然有一种回到了第八重恒星天的错觉。
　　但是，终究不是。
　　踏上王宫的阶梯，萨麦尔主动去见陛下。
　　路西法坐在黑暗王座上，风采依旧，优雅一笑就能让恶魔神魂颠倒。
　　然而今日有别于往常，他没有办法尽显魔王风范，眉眼都多出无可奈何的宠溺。原因是他膝盖上坐着的小公主，他正在温柔地给小公主擦眼泪，哄着她说言灵肯定有用，奈何小公主的金豆子掉得更厉害了。
　　塞拉哽咽地反驳，“父王骗人！”
　　理由是她的言灵对父王没有一次生效过。
　　路西法低柔地说道：“塞拉，我和你的力量差距太大，在你没长大前，言灵对我无效。”正巧侍从长德摩尔不在宫殿里，缺少示范对象，路西法指向刚到的萨麦尔，“要不对你的萨麦尔叔叔试一试，如果在他身上产生了效果，你就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