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呆呆地不说话，淡黄色的小龙尾巴一甩，脾气不大好地道：“给你你就拿着。一个仙器大惊小怪的……要不是末法时代前兆期，我放东西的秘境垮塌了不少，我也懒得把那堆玩意带在身上收藏……仙器我给你扔着玩都行。”
　　徐云笈努力抑制住自己扑上去捧着那灵力团子叫“爸爸”的冲动，但还是觉得一阵晕眩：
　　什么叫炫富无形？？！
　　这才叫！
　　大佬真不愧是大佬！这底蕴，这财富,这姿态……牛！
　　灵力团子似乎对他这模样很是不屑，哼了一声：“我一个神兽屈尊纡贵跟着你到处跑、吃凡人的食物、去凡人的地方，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不是挺淡定？居然区区一个仙器就能叫你这副样子。”
　　仙器不过是器具罢了，升仙境的修者如果特别精于炼器一道，都可能炼得出来。
　　但是神兽，不是天生地养、洪荒时代诞生，就是经过重重劫难后天修炼出来的。饶是如此，旁的龙，比如什么蛟化的，在天生龙族面前也只有俯首的份儿。沈燮这应龙，天上地下只此一个。
　　论稀罕程度，胜过仙器百倍。
　　灵力团子不爽地又甩了甩尾巴：这小人修什么眼光，跟他一个神兽相处这么多时日，淡定非常，一个仙器叫他脑子都不会转了。
　　却不知徐云笈来的那个术元大陆，因为全民修-者，神兽也不再似原本那样远离人类、神秘遥远。虽然还是稀少，但一则开始和人族通婚，二则也迷上了现代化的通讯工具和社交媒体。
　　徐云笈自己没亲眼见过纯血脉的神兽，可是在术元大陆打开社交平台就能看到某位特别活跃的朱雀天天发动态，也喜欢晒美食喜欢追剧，可不是神秘感就少了很多嘛。
　　仙器那可不一样啊。虽然博物馆里也见过，但跟拿到手里完全不同好吗？
　　听灵使团子指责他对对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徐云笈立刻喊冤：“前辈我哪敢啊？我什么时候不是对您恭恭敬敬的？”
　　灵力团子冷笑：“恭恭敬敬？你怕是没见过末法时代之前的人修是怎么对待我的。”
　　如果要见他，必然焚香沐浴更衣，全门派上下站好阵法列队欢迎，在他面前礼节一丝不敢错，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奉上来，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沈燮自己其实没觉得那套繁文缛节有什么必要，所以一觉醒来发现人类不一样了也慢慢适应了，甚至觉得有些趣味。
　　其他人或许眼里对他还有敬畏，虽然不会末法时代前的礼节规矩了，到底小心翼翼，又敬又怕。
　　这个徐云笈？哪怕一口一个“您”，也分明没真的害怕过他。带着他去逛皇宫的时候还能自顾自沉迷旅游，根本没顾上他。而且还会在路边随便买点吃的就要跟他分享。
　　这样的，搁一百多年前，早被门派里长老拖下去关禁闭惩罚了，长老还得战战兢兢到自己跟前赔罪。哦，这种“不懂事”的小子根本就没机会站在他跟前。
　　现在你跟我说“恭敬”……
　　你也真好意思说？
　　灵使气哼哼地拥尾巴抽了一记徐云笈的鼻子，徐云笈被它萌到了，忍不住大逆不道地伸手拎着它尾巴放在手心。
　　灵力团子发出气愤的男低音：“你的恭敬呢？”
　　徐云笈狡辩：“这又不是您的本体，只是灵使而已……”跟着转移了话题：“您真的送我仙器丹炉啊？那我现在去您那里取？”
　　“跟我走一趟吧。我记得是放在闽南。”
　　徐云笈：？
　　您这收藏放的也够远的啊。
　　他有点犹豫：“就算是御剑，我去闽南一趟再回来怎么也要耽搁一天，我得把事情处理好……”
　　“就你那速度。”灵力团子不屑地打了个响鼻，“你过来吧。我带你走，一息功夫也就到了。”
　　徐云笈暗戳戳地想自己莫非能体验到“乘龙”的感觉？但马上又把这大逆不道的想法按下去。
　　应龙大佬这么高傲，怎么可能嘛。
　　果然，他过去沈燮的房间，沈燮招出来一朵云：“走吧。”
　　那只圆滚滚的灵使咕叽了一声，在空气中散开了。徐云笈还有点舍不得。
　　上了云，“嗖”一下，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转瞬就换了地方。
　　方才在京城，气温刚刚好，到了这头，猛一下子就感受到灼人的阳光从脑袋顶上打下来，烤得慌。
　　徐云笈眼睛被阳光刺得一眯，半晌缓过来四下看了看，是座小不点山包，四下望去都是茶田，一梯一梯沿着山坡种的，翠生生的十分整齐。
　　这会儿周围没人，徐云笈撤了身上掩饰的隐形罩。
　　“这就到了？”
　　一旁应龙大佬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徐云笈啧啧感叹。这就是差距啊。要是自己，还得驾着飞剑飕飕冷风里过来，到了大佬这儿，也就是一眨眼功夫。
　　徐云笈问沈燮：“您的收藏在这儿？”
　　“三百多年前在这片地方放了点东西。”沈燮眯着眼睛，手指掐了掐，随意挥出去一道龙气。
　　要么说神兽好呢，天生地养，不像是人修需要那么多修炼的方法和法术。换了徐云笈藏东西，又是阵法又是口诀不知要布置多久，但是沈燮就只是一道龙气，就把东西封住了，现在要启封，也是一道龙气。
　　徐云笈就看着这小山包微微晃动起来，有点慌，伸手拦了一下：“这是别人的地。这要是从中间裂开……”
　　人家茶农的茶叶不都毁了？
　　沈燮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赔他们金子。”
　　“不是这码事。”徐云笈拽着他胳膊不放，“好好的田。这不光是今年的收成，人以后还要靠茶树生活呢……而且怎么解释啊莫名其妙把一个山头都掀起来。”
　　沈燮“啧”了声，到底没坚持：“那你在这儿等着。”
　　说完不等徐云笈反应过来，整个人一闪，化作一条巴掌长的小龙，转瞬就不见了。
　　徐云笈都愣了，反应过来是应龙大佬变成原型缩小了去找东西去了，先是笑，跟着心里头就一软。
　　这可是应龙大佬啊。对他来说，这山头几百年前他就打上记号了，明明是他的地盘，茶农那才是后来的。他记着赔偿损失已经够意思了。偏偏，徐云笈叫了他一声，他看着不太情愿，却二话没说真的就停下了。
　　甚至变成缩小了身形亲自钻到山包里去。
　　于别人是寻常，但放在这位身上，就真的显得格外体贴。
　　徐云笈想着，忍不住就自顾自笑了起来。
　　他在田埂上站了片刻，欣赏着茶田碧翠一片的景色。没几分钟，眼前一晃，便有一条手指粗细的小龙游走到跟前，接着转瞬化作了高大的男人。
　　手里拎着个炉子，往徐云笈怀里一塞：
　　“不知道扔在哪儿了，好不容易翻出来，拿着吧。”
　　徐云笈连忙双手抱起来，说不出多么感激：“真是太谢谢您了，前辈。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真的太珍稀、太贵重了！”
　　他语气里的激动感谢明明白白，倒勉强有些昔日明真门那些修者得了他照拂时的诚心诚意、毕恭毕敬，仿佛下一刻就要说些感于肺腑、誓必报恩的话。
　　但不知为何，他真的这么恭敬感激，沈燮又忽然莫名不快起来，却不知道自己在不快些什么，于是只能不虞地扫那青年一眼，哼了一声。
　　却见对方正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拿到糖果的人类幼崽，喜悦在他睫毛下头闪烁，星辰一般。
　　沈燮忽然连那股莫名的气都不见了，却又不知为何仓促别过了头，含混道：“留在我这儿也没用。我也不需要炼丹。”
　　“是，毕竟您是神兽嘛。”徐云笈注意到对方脸上一点别扭，忍不住笑。应龙大佬竟似不习惯被人感激似的。
　　他将对方这个重礼的分量扎扎实实刻在心里，心说如果以后有机会能帮到应龙大佬——虽然以对方的实力只怕自己也帮不上，但万一呢——一定会十倍百倍报答，接着才爱不释手地观察起这尊丹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