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毒入心+番外(15)
这个问题怕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困扰着昭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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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出了大殿,一会儿便追上了辛沐,那两名侍卫仍然一左一右地看守着辛沐往前,丝毫不顾念辛沐此时正当身体虚弱。
好像只是这一天的光景,辛沐就迅速地消瘦了,腰细得像是一只手就能捏过来,看的容华都有些心疼,他突然快步向前,旁若无人地拦腰便把辛沐给抱起。
两名侍卫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他们,不知所措。
容华根本不看那两人,冷冷地说:“你们跟着便是。”
两名侍卫的职责是要把辛沐给遣到山下,但世子殿下也没说不许人抱着,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决定不惹怒容华。
辛沐却觉得为难,拉着容华的衣襟道:“你放我下来,这里有人看到。”
“让他们看。”容华放低了声音,道,“你也真是的,那么多人为难你,你就说出我的名字就行,反正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辛沐轻轻摇了摇头,显然是没什么力气费劲去解释这个问题。
容华也不等他的回答,又继续说:“我现在还不能走,君上刚刚离世,现在昭月的局势还不稳定,为了防止昭月周边国家作乱,我要等君上出殡之后才下山。但你是不能再待了,一会儿我便让至真送你下山,你们在白马关驿站等着我。”
辛沐轻轻颔首,低垂着眼眸,一副乖顺的模样。
容华居高临下,看到辛沐长而浓密的羽睫,突然觉得怀中这个瘦弱的美人实在是有些可怜,他心中一动,道:“你以后,便不姓依索了,那你原本的姓氏是什么?”
辛沐咬了咬下唇,说:“在昭月,只有贵族才有姓氏,平民与奴隶都只有名。我原本是奴隶,是没有姓氏的。”
“那正好,以后你便同我姓,你跟着我,带你回越国公府,可好?”
辛沐还未从失去一些的悲伤中缓过来,听到容华的话,便觉得痛苦都消散了许多,他什么都没有了,但现在有容华,还不算太坏。辛沐情不自禁地靠拢了容华的胸前,低声道:“好。”
“乖。”容华简单地说了一个字,而后便不再开口,径直把辛沐给抱回了自己的殿中,遇上行礼的奴婢,他看都不看一眼,抱着辛沐就走,也不管给人造成了多少惊吓。
就连至真,瞧见这被容华抱回来的辛沐,都吓了一大跳。
容华没给至真解释什么,只是吩咐他把自己乘坐的四抬软轿准备好,等着的过程中,容华就一直抱着辛沐,不管辛沐说了多少次要下来,容华也不听,根本就不让他的脚沾地。
好在至真动作很快,麻利地便将容华要的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没让他们等太久。
容华亲自把辛沐放进软轿里,握着他的手道:“你可不能再逞强,如今你需要好好歇息,养好身体,别与自己为难。我不在身边的这些天,你要听至真的话,他会好好照顾你。”
容华说完便准备退出软轿,辛沐突然伸出另一只手覆在了容华手上,紧紧地抓着他,道:“我……”
容华浅笑,问道:“想说什么?在我面前不必有顾虑。”
辛沐皱着眉,无法整理出情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半晌,才低声说道:“以后我便姓容。”
容华一怔,看着辛沐不染纤尘的脸,心里突然有些愧疚。他至今也不知道辛沐究竟是如何瞧上了自己,但现在看来,辛沐对自己的感情很深,尽管他说得很少,但在那只言片语里,却含着许多难以言说的深情。自己招惹了他,可又担得起他这份深情吗?
容华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是如何的冰凉,愧疚感便越深。
辛沐见他没有回应,便有些着急,抬起眼望着他,目光依然是凉凉的。
容华伸手便把辛沐给拉了过来,重重地吻上他依然是冰凉的唇,辛沐顺从地接受了。
他是自愿的,我也没有逼迫他,我何必对他有愧?我救了他的命。容华吻着辛沐,在心中想,以后对他好些不就是了,反正再怎么样,他在昭月,绝不会比跟了我好过。
这吻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这会儿辛沐已经完全没力气了,容华再过分一些,怕是辛沐得直接晕过去。
容华很快退开,轻轻擦拭辛沐的嘴唇,对他说:“好好养着,等我下山的时候,要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你。”
辛沐面颊微红,轻轻应声。
容华这才退了出去,放下了轿帘,而后便叮嘱至真护送辛沐下山,那负责押送的两名侍卫依然跟着。
软轿刚刚抬起,至真便瞧瞧在容华耳边说:“侯爷,您这是要把三王子带回越国公府吗?”
容华道:“他已不是昭月的三王子。”
他其实并没有正面回答至真的问题,但至真何等机灵,已经猜到了答案。于是便皱眉噘嘴,一副为难的样子。当然,至真这不是吃醋,容华知道他在想什么,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有分寸,不该说的,就不要乱说,只管好好照顾他便是。”
至真叹了气,对容华行了个礼,便追着软轿而去。
容华定定地看着,直到软轿消失在他的目光中。
*
软轿摇摇晃晃,足足走了一整天,到夜里才到白马关驿站。辛沐这一路就在软轿中,一直昏昏沉沉,一会儿醒来一会儿睡去,并没有感觉过了多长时间。
等他从软轿中出来,感觉有些恍惚。
现在他踩着的是大昇的土地,尽管只有一个城门的间隔,却是天涯海角的距离,他已经看不到昭山了。
“辛沐公子,您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至真带着非常和煦的笑意,得体地同辛沐说话。
他倒是很快就适应了辛沐的新身份,但辛沐对于这个称呼,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至真也十分体贴,根本不催促,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辛沐才点头,随着他往驿站之中走。
这驿站伺候的下人不多,但至真很周到,早已遣人先行来交代过,辛沐的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还给他准备了汉人的服饰衣冠,仍旧是他常穿的淡色,房内准备了一桶沐浴的热水,只有一个十五六的侍女在门口伺候。
辛沐什么都没有说,但至真什么都想得到。
至真一直把辛沐送到了房门口,道:“公子若还有需要,便叫这奴婢伺候,若是她伺候不好,您差人来叫我一声便成。”
辛沐看着至真,觉得心里十分别扭。
第一次见到容华与至真的时候,辛沐便知道二人的关系亲密,他以为二人是一对,可后来才知道,他们的关系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至真不是容华的妻妾,也没有一个像样的身份,却夜夜与容华同眠。
昭月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汉人可以三妻四妾,辛沐知道他们的规矩,但根本无法理解,一颗心怎么能分成许多份,给不同的人。
而现在,辛沐也同至真一样,没有任何身份,却义无反顾地跟了容华。
第21章
至真看了辛沐许久,等着辛沐接下来要说的话,但辛沐一直没有出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真心中有些嘀咕,可仍旧是面带微笑。
许久之后,辛沐才对至真说:“没什么事,麻烦你了。”
至真行了礼,很快便退下。
在白马驿站的前几日,辛沐什么都没想,每日除了吃饭便是在床上睡觉,他这些日子实在是太憔悴了,完全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至真每日都给他熬好补药送来,他喝了之后,更加昏昏欲睡。
第六日,辛沐早起便换上了黑衣,站在院子中间,看着昭山的方向。
按照昭月的规矩,离世的第七日是下葬的日子,今日,昭月王元朵便该下葬了。
辛沐从清晨到日暮就这样一直一动不动地站着,至真也很体贴,叮嘱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便让辛沐这样看了一整天,新月初升时,昭山的方向传来了一阵阵绵长的钟声,那便是礼成。
辛沐跪下,朝着那个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那漫长的钟声结束了许久,辛沐仍然跪在地上,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看着却让人觉得莫名的悲伤。
至真从他的身后走来,轻声道:“公子,这地上寒气太重,你大病初愈,还是别跪太久。君上已入土为安,公子节哀。”
辛沐轻轻点头,在至真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
至真看着辛沐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便亲自把辛沐给送回了房间,点上油灯之后,至真便准备离开,这时候辛沐才瞧见至真的脸色也很苍白,看上去比自己还要病怏怏的。
辛沐皱眉,问道:“你可是身体不舒服?”
至真一愣神,没想到辛沐还会关心这个问题,因此呆了一下才回答道:“那日□□时,受了些伤,不碍事的,公子不必担心。”
“受伤养好就行,若是中毒的话,可能会有些麻烦。昭月的武士会在剑尖上涂上毒-药,而且昭月的毒-药都很厉害,若是你这几日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至真笑着说:“多谢公子记挂。”
辛沐点点头,不再说话,至真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也许是为了印证辛沐的乌鸦嘴,第二日至真便没能起来,给辛沐送补药来的换成了之前伺候的那名侍女。
那侍女端着要进来之后便对辛沐说:“公子,侯爷昨夜差人来了信,今早刚刚送到的,奴婢这便给您送来了。”
前几日容华也来过信,都是至真亲手送来的,他向来对容华的信笺很重视,今日却让旁人送来,辛沐便想到或许是他的伤严重了,立即便问道:“至真怎么了?今日怎么没有来?”
侍女道:“说是病了,已经请了大夫来看,公子别担心,您自己的身子还弱着呢。至真公子专门让人叮嘱了奴婢,您用过早膳之后,便要将这补药喝了。”
辛沐没有多言,拿起药碗一口喝了下去,而后拿起容华的信笺,便往至真的房间走去。
走在路上辛沐便拆了容华的信,虽然只有寥寥数字,但只是看着他的字,便觉得心中安慰。
——十日归,勿念。
辛沐将那几个字反反复复看了许多次,走到至真门口,便将信笺收了起来。
至真的门口守着好多奴婢和侍卫,都十分着急,仿佛失去了至真便失去了主心骨。
这些天以来,辛沐已经看出来了,至真虽没有身份,但容华非常信任他,他比起其他奴婢来说,已经是半个主子了,容华不在,这些人都得听他的。
众人瞧见辛沐,纷纷对他行礼。
一名侍女从房内走出来,辛沐立刻便拉住她问道:“至真怎么了?”
侍女脸色有些发白,但仍旧强做镇定道:“公子染了小疾,您无需担心。”
“若是小疾,你们又何须这样慌张?”辛沐抓紧了那侍女的手臂,问道,“大夫可说了他是中毒?”
那侍女脸色越发慌张,这才说:“是中毒,但大夫尚且在诊治,公子说了无需打扰您歇息的。”
辛沐松开那侍女,快步进了房间,直接就到了内侍。
三名大夫都在床边守着,辛沐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唇色乌黑、被大夫给扎成了刺猬的辛沐。
至真也看见了辛沐,正要开口,辛沐便走到了床边,把三名大夫给赶开,看着至真道:“我都说了,若是中毒要告诉我,只要是昭月中的毒我都能解,你先别说话,省着些体力。”
一名大夫抹着额头上的汗水问道:“这位公子,您可是精通医术?这毒实在是太刁钻了,我们三人都未曾见过,都潜伏了好些天才发作,我们暂时还不敢随意用药,只好给公子用银针封住浑身的大穴,让毒发的慢些。”
辛沐掀开至真的眼皮看了看,道:“我不通医术。只是……昭月的毒-药都是同宗同源,所有的毒都可以用一种解药来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