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的职业素养 三(27)
一刹那傅辰闪过不少想法,捉住了某些片段, 但这里并不是他们叙旧的场所,在两人短暂的接触中傅辰的衣内被塞入了一张揉成米粒大小的纸条,附着在傅辰内衣上。
青染作为夙玉最得意的门生, 各项生存技能也是行业中的佼佼者,这样的动作细致自然到哪怕是就近的阿三都没发现, 见傅辰被几个乞丐给缠上了, 样子还有点错愕和手足无措, 阿三恨铁不成钢地把这些人从傅辰身上拉开, 又挡在了前头,护着这个只是看着凶残实际上没啥狠毒心思的少年, “我教你的那些御敌招数都白教了, 是吧?”
潜台词是你对得起我这一路上,起早贪黑的教你防身术吗?
阿三那张冰块脸可能一开始还能对傅辰有威慑作用,现在可就没了, 认准了阿三对自己外冷内热,傅辰就完全不怕得罪了,眨巴着眼睛,无辜道:“他们只是普通百姓。”
我怎么能恃强凌弱?
说话间,却有更多的乞丐和行人扑了上来,把傅辰和阿三都打散了。
阿三并不奇怪李遇这话,他们这群人和李遇越是相处越是发现,别看李遇是市井出生,但实际上只是用嚣张和张牙舞爪做掩盖,内里软的一塌糊涂,就是个人人都能欺负的软包子,自己受了那么多苦,却更看不得他人受苦。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守城的将领自然发现了这个状况,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队伍可是戟国嗜血残忍的鲁王爷,他们正要对这群百姓和乞丐进行驱逐的时候,守城总兵听闻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生怕这个人一言不合就要大开杀戒,那到时候他们到底要怎么报上去,谁都知道他们荫突国国王面对这个戟国四王爷每次都是各种放任,以期在李變天面前有一个好印象。都尉正要觐见李烨祖,却见李烨祖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对上那双暴戾邪气的眼,总兵暗道不好。
不料李烨祖只道:“你去准备点吃的,然后再叫人把我马车里的吃食都端出来,给他们分了!我们戟国的规矩,就是不随便欺负百姓,就算不是我们戟国的也一样。”
总兵:您说这话不亏心吗?
别说总兵吓到了,就是身边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四王爷会说的话?
总兵边陪着笑脸,边让人去准备吃的。
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声音。
也不看这些人的反应,转身回了马车里头。
进了马车,看着似笑非笑的李變天,撇了撇嘴,“这下你满意了吧。”
“皇兄总该记得,当年答应我的。”
“知道知道,怀柔之策是吧。”翻了个白眼。
兄弟两就这次李變天微服晋国说了些具体情况,其他细节和重要的情报也不可能在马车里说出来,这会儿也差不多了,李烨祖掀开车帘,就看到被阿三护崽子似的护在身后的傅辰,“这是你新找来的小家伙吧,模样不是顶级的,不过有些美人看骨不看貌,倒挺招人的。”
“皇兄,他不可动。”
李變天透着些许笑意看过来,但眼神确是冷冽中泛着寒冰之色的,每当李變天这个表情的时候,李烨祖就就会收敛许多。
若换了一个月前,李變天也会同意,他当初收了傅辰,就是为了填补沈家兄弟的空缺,也算是给自家皇兄一个交代,只是变成现在这样,无论是对沈家兄弟的遗憾,还是那一点恻隐,他都不想把傅辰给皇兄,男女那么多,并不差傅辰一个,又何必糟蹋。
“为何?”李烨祖不以为然,他这个弟弟可从没在这方面拒绝过自己,那个小家伙又有什么特别的,扬了扬眉,“总不能是你忽然发现小男孩儿也有意思了吧,别搞笑了。”
其实李烨祖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他自己有这爱好纯粹是逼于无奈,谁会喜欢与自己有同样器官的同性,一开始他看到也很反胃,后来迫着自个儿习惯后也就麻木了。他们李家皇室可从来没有断袖的人出现过,无论哪朝哪代豢养男孩儿都是皇室的最大污点,这样的污点终其一生李變天都不可能染上。
李變天眼睫颤了颤,手指攥了攥衣角,浮现出沈家兄弟的笑容和誓言,目光微动。
睁开了一直闭目养神的眼,直视自家哥哥,“皇兄,沈彬,死了。”
李烨祖脸上的笑意忽然消散了,怔忡的,“你说……什么!”
这边,戟国皇室的人路过他们丹呼城,还发粮食的事情奔走相告,戟国与李變天的名字越来越多地在荫突国出现。
等分完了粮食,他们总算到了都尉府,这也是他们暂时下榻的地方。
傅辰特意向李變天申请去街上逛逛,李變天这里还要做针对晋国以及周边四十国的部署,没时间去管他,也知道李遇是在栾京憋久了,而傅辰在自己面前也越来越多的展现出活泼的模样,也笑着应允了,甚至还给了不少刚换回来的荫突通货元宝。
自从那次地坑院的事情过后,傅辰就发现一直在暗中监视他的人都撤走了,代表着李變天开始信任他了,对于信任的人这个男人向来是信人不宜疑人不用的,另外一方面也是人手上调派不过来,他一个小人物既然解除了警报就没必要浪费这份资源了。
买了些东西后,确定没有任何人跟着,傅辰就照着暗号的提示,在一条小道与青染汇合。
“公子,您果然没事!”青染眼底闪着泪花,克制着情绪,当时傅辰为了救她自己身入险境,后来生死未卜,要不是后来那封平安信她和橙心等人才确定公子是活着的。
他们之间有太多疑问,无法一下子说的清楚,傅辰先安抚了青染的情绪,看她已经冷静下来了,才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殿下那边如何交代?”
“我是诈死出来的,京城现在已经没了我的名号,我已经是个死人了。”青染苦笑,她曾问过师傅,如果有一天殿下和公子同室相戈,他们应选谁,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更没想到,看上去珠联璧合的殿下以及公子,就这样分道扬镳了。
“对七殿下来说,你们就是叛徒,而你们又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任一群叛徒?他或许看到你们,只会想到心寒。”傅辰非但没感动,反而静静的陈述着。
青染面无血色,她知道傅辰说的是事实,只觉得手脚都冰凉着,她来的时候的确没想到会被公子这样反问,只是本能地,目光呆滞,也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说道:“无论别人怎么想,我的命还有师傅的命是公子救的,我们无法背叛殿下,但更不能昧着良心,那岂不是猪狗不如?”
在忠诚和感恩中,她选择了后者罢了。
在醉仙楼遭遇前后夹击的时候,公子义无反顾地挡在她面前,告诉她自己从不会躲在女人身后,她捡回了一条命,却在没多久后看到七殿下将“傅辰”挫骨扬灰的样子,哪怕明知道那是假的,但其他人并不知道,是真正当公子他……现在想起来她都遍体生寒,这是多大的仇恨才能这般?
她已经自发地做出了选择,就像师傅说的,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死了也无人惦记,本就犹如浮萍,命如草芥的他们怎么都该有一次选择的权利吧。
就在青染心脏狂跳,不知该如何继续说服傅辰的时候,傅辰轻轻叹了一口气,手触碰青染的发顶,揉了揉,“是我逼着你们做出选择的,刚才只是分析给你们听,让你们认清目前的形势。你师傅没预估错,如果我再出现在京城,恐怕就要面对无休止的追杀了。现在你们选择了我,就是完全站到了殿下的对立面。”
傅辰的目光遥遥望着京城的方向,“七殿下,也许我与他早就不死不休了。就算我不久后再一次回到京城,也不可能再用傅辰这个身份了。”
“您……是什么意思?”
傅辰摇了摇头,只是将在卢锡县遇到了嵘宪先生和官府通缉的事说了一遍。
哪怕傅辰的语气始终平静,青染都能从中感觉到其中的惊心动魄。
“无论真假还是另有隐情,都不重要了。”我现在没资本再赌一次了,“我与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互相信任过,一直都在互相猜忌和试图信任中度过,这样的关系很脆弱,随时都有可能一拍两散,因为它没有信任的基础,这本就是可以预见的结果,只是……”
还是想要试试看,这个梦醒的太早了啊。
傅辰情绪恢复的很快,让青染都觉得之前傅辰的迷茫就像是错觉。两人的见面时间并不能有多长,也就长话短说,将最主要的情报对傅辰进行阐述。
“另外,您所料不差,臻国那边进行的较为顺利。您去了两封平安信,一封是给师傅,一封是给我,只是师傅无法联络到您,就先把情况与我知会了。师傅说根据您的吩咐,之前九千岁辛夷扶上位的三岁皇帝已经顺利驾崩,最终选的是过继皇室的亲王府的嫡长子,今年十五岁,他被师傅和叶辛在危难中所救,如今对师傅他们推心置腹,已在一个月前登基,成为新帝。您给的锦囊已经打开了第三个了,他想知道第三步计划是否要开始?”青染说着,胸中豪情万丈,目光炯炯地望着傅辰。
虽然说的过程听上去简单,但每一步没有傅辰的周密规划以及将可能发生的意外都预料到,夙玉和叶辛根本不可能走到那么远,她看向傅辰的目光中,夹杂着对强者的崇拜,这是人类的本能。
傅辰微微一笑,露出了风姿绝世的笑容,埋了那么久的种子,总算发芽了。
建议邵华池将夙玉送到臻国前,傅辰自然是希望进一步争取更多战略资源。这世上有句话叫做天高皇帝远,还有句话叫做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夙玉已经走了那么久了,邵华池能不能控制住夙玉还难说,再者现在能不能让臻国为自己所用,指不定还要看傅辰的意思。
当初,让夙玉去臻国,明面上是为了邵华池,但实际上这件事却是件一石多鸟的事。
和邵华池一条心,那么这是他为自家主公争取的双赢的局面;如果邵华池舍弃了他,那么不好意思,他没法再给赌博的机会,这就是他给自己的筹码之一。
也许当时的安排,真正的心思,除了傅辰自己外,无人得知。
资源、筹码、资本,傅辰在争取的时候是从来是不嫌多的。
现在为了他自己他也要分掉这块蛋糕,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放掉即将到手的利益。
至于青染口中的两步:第一步,彻底挑起臻国与暨桑国的仇视,削弱他们对晋国的窥觑,给晋国予以喘息的机会,以便争取更多时间,然后揭穿李變天想要趁此机会掠夺两国资源,倒卖热武器的打算,很显然,李變天最近那么忙碌,就是这两个国家的走向与他预估的差太多了,居然在谈和了,谈和他还如何吞并?
第二步,去掉被辛夷扶上位的三岁皇帝,这个皇帝是前任被刺杀的臻国皇帝的幼子,辛夷当了九千岁后,就选了个年级最小的皇子上位了,一个三岁的小孩能懂什么东西,这也是辛夷认为好控制的原因。但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这样的利处反而会桎梏夙玉、叶辛的发展,正因为皇帝太小了才更不好控制局面。自从辛夷被李變天一行人害死,臻国可谓是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了,谁都想冲上去。这就是个简单的蛋糕原理,一块蛋糕有个强而有力的人独吞,旁边的人当然不敢窥觑,反之,若是这块蛋糕失去了主要竞争者,下面的人又都势均力敌,就会出现内讧的画面,内耗中自己就灭了自己。
同样道理,辛夷死后,这个国家只剩下一个三岁的皇子,那么诸侯和有实权的文臣武将都想成为那唯一的“摄政王”,也就是那块蛋糕,但分吃的人太多了,怎么都不可能均衡。对傅辰来说,臻国目前存在比灭亡要有用的多,所以他想的更多的是控制住臻国。等他们内讧的差不多了,傅辰就让夙玉和叶辛扶持了前任皇帝的兄弟五王爷的嫡长子为新帝,十五岁这个年纪已经临近了成年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要权利,也想要争取自己的话语权,如果加上性格蠢笨点、冲动点,就如同晋国的大皇子那样,就操控的多了,这样情形分析下来就要比三岁的小皇帝在位明朗多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嫡长子的父亲,曾经的臻国五王爷在文臣武将中颇有威望,曾经在几次大战中救了不少武将,有过多次旗开得胜的战绩,只是去世的早,现在在军中威望不减当年,当这个唯一的嫡长子继位,至少武将这方面的支持是隐形的,武将代表着军权,军权就是一个朝廷的命脉,这也是傅辰在一堆未成年和成年的皇子皇孙中,选中这个嫡长子的原因。
两人聊得差不多,傅辰又吩咐青染提前去戟国过度,他还有其他任务安排,另外又给了她关于薛睿的联系方式,让这两人在他没法全面控制局面的时候,适时见缝插针。
“薛睿?那不是薛相的三儿子吗?”青染语气含着一丝蔑视,她向来看不起这类游手好闲的渣滓。一个纨绔子弟,胸无沟壑,怎么可能帮的了惊才绝艳的公子,不倒帮忙就不错了。青染之前生活在栾京多年,自然清楚各个达官贵人的情况,对于这些公子哥还算了解,更何况,薛睿曾经高价拍下了她的好几日,对她极为痴迷。
没想到曾经的情人关系,现在居然要成了同僚,怎么能不惊讶。
“你可就小看他了,面对他,就是我,恐怕也会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
青染虽然依旧不信,但她信任公子,公子说薛睿不简单,那么就是不简单的。因为从认识到现在,公子的每一项决策,几乎都没有失败过,哪怕失败了,公子往往还有第二种、第三种补救方案。
“如果,他不是真心投诚呢?”青染问道。
傅辰的目光冷如冰窖,“————杀了。”
“是,青染明白了。”青染面对傅辰陡然升起的气势,低下了头,做臣服的姿态,这是她所能表达的最有诚意的姿态,到如今,并不仅仅为了师傅,她本身也想跟着公子,公子和她所认识的任何人都不一样,这是个做大事的人,又有她看不清的特质在,她很想知道,公子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您还记得上次的平安信吗,那是泉州的信纸。”她早就猜测是公子故意用的泉州的纸,公子总是这样,会在细节中传递一些隐晦的信息,“奴婢首先到了泉州,沿途找到了您在泉州做的标记,一路上跟着来,直到关外才彻底消失,奴婢就猜测您是进了笏石沙漠。另外奴婢也联系上了梁院使,对您的路线有所猜测,这片笏石沙漠接壤着四个国家,奴婢也同样安排了其他人守在别的几个国家的边陲州县,奴婢的运气好,居然真的在丹呼城遇到了您。”
青染难以形容当时喜极而泣的感受,她已经在这个城里乞讨了很多天了,却始终没有遇到主子,就在她快要怀疑自己判断错误的时候,主子就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你还带了其他人?”傅辰闪过一道精光。
“奴婢带着当年师傅留下的一些亲信,一共八人,离开了栾京。”
“说说他们各自擅长的,现在在什么地方,之前执行过什么任务。”
在青染说完后,傅辰忖度了一会,“派你认为最能魅惑男人的,我需要她潜入鲁王府,了解鲁王的一举一动。”
“那就是黑寡妇了,她最擅长魅惑之术,当年训练的时候就是做这个的。”
“黑寡妇?”面对这样的名字,傅辰顿时笑了出来,“怎么潜入就不用我来教你们了,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尽可能保住自己的命,我的部下本就少,少了你们任何一个,都是我的损失。”
青染不知为何,明明傅辰说了理由,也很正当,但她就是觉得傅辰只是在表达另一种形式的关心,是怕她们没了命,“属下明白,只有留着命才能为公子效力。”
傅辰知道青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是个聪慧的姑娘。又说了一些安排,在离开前,青染忽然提到了关于皇贵妃的情况。
“你是说,皇贵妃以为我被七殿下害死,一直在我墓碑前祭拜?”
“是,长跪不起,后来膝盖磨破了,险些站不起来,是奴婢把她扶到宫门的,她与奴婢说了许多您在宫中的事。”想到当时皇贵妃的模样,同为女人,她想让公子知道。
哪怕只是知道而已。
傅辰良久不语,一开始,他很反感被当做禁脔,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宠,但她对他的种种却是真实存在的,两人也经历了不少事,真要说起来,也复杂了。
“你去个信给她。”
“您是要……”
“告诉她,我没死,总有相见的一天。至于怎么告诉,过几天来找我,用我的方式告诉她,她会明白的。”
“但若是被发现,恐怕对您不利。”
“她……”傅辰笑了笑,又摇头,“她不会说的。”
傅辰已经要走了,他不可能离开李變天一行人太久,任何可能暴露自己的危险傅辰都不想做。
见青染欲言又止,傅辰问道:“吞吞吐吐的,还有话要说?”
青染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才对上傅辰平静的眼眸,“是,这件事信中师傅并没有提,但在师傅离开前,他吩咐我,如果您与七殿下情况有变,这件事必须要第一时间与您说,由您亲自定夺。”
“是我让他找针的事吗?”傅辰轻声问道。
青染猛然抬头,“您、您知道?”
她甚至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也许公子他……
“其实找到了是吗?发现了什么?”傅辰说话习惯性空口套白狼,本来还不确定,但看青染的反应他就确定了。心中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在发酵,原本以为的不在乎,好像只是以为而已。
用了心的,怎可能全然无觉。
“发现了……毒,七步死。”
七步死,并不是真正的走七步就死亡,它只是代表着这种毒药能在短时间内就杀了人,也许用不到七步就会毒发身亡。
“呵呵呵呵呵!”傅辰笑了起来,捂住了脸,将所有表情都掩埋在里面,“我该庆幸最后我是活着醒来的吗?”
“公……公子……”
她本来觉得,既然公子亲口承认与殿下的关系土崩瓦解,那么这件事就不能再瞒着了。
只是她没想到,说完后,公子是这样的反应。
“手下留情了,我是不是该心存感恩?嗯?”好半晌,傅辰吞下了哽咽,放开了手,露出一张深不可测的脸。
那慑人的目光,青染越发觉得自己无法动弹,公子的话向来简洁明了,但现在,却忽然多了一些,这本就是一种反常。
这时候的公子好似一只被激怒的雄狮,在那之前,他都在酣睡。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也挺傻的,想着装作不知道,维持着假象。”已经调整好了表情,清清淡淡的样子,连话语都是一贯的和和气气,掩在温和下的眼眸却泛起肃然冷漠之色,回眸一笑,“如果有机会,真想扇那天的自己几个耳光。”
虽然是笑着,但青染却觉得格外悲伤。
第115章
一年一度的年祭到了, 这是晋国每年年尾的大盛事。卯时刚过,陆陆续续就有不少人出了城门往祭坛走去, 祭坛只有重大节庆才会开启, 允许他人进入。天边没有一丝光亮,冬日的夜总是特别难熬,整座京城犹如一个巨人在历史的长河中沉淀着属于自己的浮华奢靡, 昏暗的山脚下,火光犹如绽开的花蕾, 在黑暗中闪动着光华。
瑟瑟冷风中,所有皇室成员以及朝臣都已经在祭坛外围静静等候, 一排排禁卫军守护着这个邵家皇朝的宝地,也控制着祭祀场地内外的安全,以防任何意外。在更外围的地方是普通百姓瞻仰和祈祷的地方, 每年除夕年宴的当天凌晨,就会在祭坛附近看到这般盛况。
祭坛上的焚香炉升起袅袅烟雾, 衬得祭坛上方仙气渺渺。一直抱恙的国师目前已基本康复, 扉卿立于祭坛上, 一身白色镶金的法袍, 眼中始终含着缱绻如云的柔和,面孔也是平静的, 仅仅微微一笑, 就好似心中被暖风拂过,说不出的惬意,这是扉卿本身自带的气息, 让人觉得这世间就算有什么污秽,也染不到这个人身上。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僧,晋国是信仰佛教文化的,这时候寺院高僧需要到场。
当然,从地位来看,扉卿在晋成帝心中的分量更重,哪怕之前那么多传闻,也没有动摇扉卿在晋成帝心中的位置。
前段时间,爆出了安乐之家的难民、流民总是离奇死亡,而许多恐怖的尸体,甚至被怀疑他们生前做了给晋成帝试验灵药的“药人”才会如此惨状,不少人对安乐之家都怀抱着恐惧和厌恶,后面流言虽已被扉卿平息,但之前的证据是血淋淋呈现在百姓面前的,就算扉卿有通天的本事,想要在短时间内,再像以往收揽大片民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可以说是扉卿在恶犬闹京、安乐之家丑闻后,第一次在这样盛大的场合露面,那些流言蜚语好似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依旧谦和,依旧帮助流离失所的百姓,不疾不徐,正是他这十年如一日的态度,再加上那么多年在晋国的威望,近来出现了不少反驳的声音,说是冤枉了国师。
如果傅辰在这里,就会知道这是物极必反的道理,黑料多了就自然有人为他洗白。扉卿的聪明之处也在这里,他知道铁证如山,与其狡辩,还不如沉默,沉默有时候也是无声的辩解,事实上效果的确不错。
只是现在扉卿的所有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他的眉宇间始终透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和焦虑。
主公对于他的推测,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能顺手解决就解决了。所以对于找出七煞杀掉七煞这件事,并不算特别热衷。李變天早年铁血继位后,拿下的疆土比明面上的更多,他如今所有一切荣耀、资源、土地,都是靠着他自己建立起来的,可以说李皇的天下就是实打实杀出来的,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不知真假又虚无缥缈的推测上。
他更相信,人定胜天。更准确的说是,他更相信他自己。
扉卿缓缓抬头看了下夜空,快要日初了,星辰渐暗,黑幕即将散去,而属于七煞的那颗星却始终散发着那令人心悸的暗茫。
就在前几日,七煞身边又多了一颗天璇星,心思细密,专心一意,擅长后勤和处理细节,是辅助的巨大助力。
如今算来,七煞身边已经有了代表着神医的璇玑星、倾城妖妃的素女星、后勤的天璇星三颗辅星,辅星还剩最后四颗。而主星中,代表杀破狼的七煞(杀)和贪狼已经汇合,前些日子的星图变化绝不会出错。七煞为杀破狼主星,也是改变紫微命格的关键,现在七煞就还差一个破军就能合成完整的杀破狼。
杀破狼一旦融合,紫微命格必将应运彻底改变,再次洗盘,原本属于李變天的帝王星即将灰暗,前途未卜,而被七煞改变的紫微星将是天下新主,天下定会易主!
扉卿和煦的目光朝着妃嫔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头排,穿着二品妃位份例,一身华裳的梅妃娘娘梅珏,真人比画像上更为亮眼,果真有倾城倾国之姿,现在他只能确定她就是辅星之一的素女星,魅惑帝王之星!
这时候宫中最大的三位掌权者还没来,扉卿暂时回到了祭坛下方,对着其中一个带来的护卫道:“通知宫内的眼线,我需要他们在最快的时间里,接近梅珏解决掉她!无论用什么办法!”
之前的多次暗杀均以失败告终,梅妃的飞羽阁还有梅妃的出行,几乎都被皇贵妃给包办了,围得密不透风。他们的人又在那次宫中大洗牌中,只留下了几个埋得最深的探子在,在明面上插不进去。
扉卿很少说话如此快速,甚至带着隐隐疯狂的味道,他被七煞逼到如今这个地步,只有铤而走险。七煞星究竟是谁到如今还没确定,却已经将他们戟国的气数越逼越少,哪怕就是断了七煞一个左膀右臂也好,七颗辅星,三颗主星,如果这一个个都死了,那么七煞再强也只有自己一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扉卿浮上一抹笑意,浅淡的,意味深长的。
下方的皇子群里,几个皇子站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喂,老九,听说了吗?”在队伍里,大皇子邵慕戬看好戏似的目光,问向身边的邵子瑜。
“什么?”九皇子邵子瑜不动声色地看着祭坛,全程温文守礼。
“这次年祭,父皇没选你我二人跟随,老二的禁足令也没有撤销,咱们兄弟几个可都来了,你看咱们队伍里还少了谁?”这么一圈望下来,所有皇子按照年龄来排,几乎全都到齐了,只剩下邵华池还没来,“呵呵,我看你还什么都没得到,倒是被老七捷足先登,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蠢?你真觉得他会帮你?”
对于邵慕戬的挑衅不置可否,邵子瑜只是笑了笑,“七哥早年过得并不顺,又身染剧毒,每每发病都痛不欲生,至今都未痊愈,还时不时灾痛不断,父皇多照顾些也是应当,咱们作为兄弟的应该高兴,难道大哥对这样的七哥还有不满不成?”
言下之意就是,难道大哥你还要和一个身残的皇子去争宠吗,没的让人笑话。
也表达了另一层含义,你怎么挑拨我和七哥,都是没用的,我和七哥的利益不可分割,分开了对我们谁都没好处。
邵慕戬暗道:老九这自以为是的家伙,聪明过头就是愚蠢,该不会以为他在羡慕有老七这样的一个助力吧。
啊呸,羡慕个什么劲儿,老七就是送给他他都不想要。养着老七我倒要看看你最后养的什么样,不被老七生吞活剥了才有鬼,真以为老七还是以前的老七吗?
邵子瑜一副兄弟好我就好的模样,让邵慕戬看得直犯恶心,老九真是越来越会做戏了。他就不信老九心里,真的完完全全能信任老七。显然父皇目前对老七的宠爱有些太过了,这个宠爱过头到让他们所有人都升起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