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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江山/孤要登基(16)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时间:2018-08-28 10:39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仙侠修真

  程千仞这种西市买菜都能拉下脸皮压价的人,丝毫不觉尴尬,大不了是被拒绝,多问一句又不会掉块肉。
  对方却微微蹙眉,直径向他走来。
  距离拉近,他闻到那人身上书墨与沉香的味道,浅淡的在空气中浮游。
  对方将复刻本递给他,又抽走他手里的原本,转身走向外借处。一言不发。
  程千仞不明所以地接过书,等他反应过来追上去,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已消失在楼梯口。
  白占了便宜,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他将腰牌和书册递上桌案,老执事提笔登记,末了让他签字。他便看见上一条记录:“《理数初探》原本外借三日,三十两付清。”
  签字落款是“南山学院,林渡之”。
  一笔铁画银钩的好字,风骨俊逸。
  程千仞微惊,原来是学神。
  果然厌憎言谈。性情冷漠却不一定,看来传言不能尽信。
  所以南山榜首应该是,寡言少语,乐于助人?


第23章 夜客┃我想买碗面
  程千仞家午饭吃的丰盛满足,晚饭则简单些,米粥小菜清淡舒服。
  午饭后的闲聊逐流很少参与。有时谈到什么麻烦事,大家不想让他听,他总是善解人意地避开。
  晚饭时只有兄弟两人,与一院暮色晚风,才好关起门来说体己话。
  “我今天下午上学,看见王婶和张叔家的小儿子都去念私塾了,小流想去吗?不远,跟咱家就隔一条街。”
  逐流却没像以前一样,听他哥说什么都答应:“不想去。不如自己在家念书。”
  程千仞又给他添了一碗粥。
  刚搬来这里时,街坊邻居来串门。见他们家只有兄弟两人,无依无靠,逢年过节还会给他们送点菜,叫逐流多跟自家孩子出去玩。程千仞也想让弟弟从此有个正常童年,但是逐流早慧,玩了半日就回来,撂下一句“幼稚无趣,浪费时间”,又回屋看书了。
  程千仞便想送他出去念书,可是离家最近的私塾里,都是街坊邻里的孩子,先生讲的也浅显,哄着教点诗歌儿歌。逐流上过一次课,再不愿意去了。
  从此逐流在家自学,有疑惑便问他哥,程千仞答不上的,就去问学院的先生。对于自律的孩子来说,这种学习方法最高效。
  但是程千仞今天旧话重提,是有其他的考虑。
  逐流明年就要进学院,他该学着与同龄人交朋友。不能每天困在四方小院里看书写字,操持家务。
  程千仞想,这么好的孩子,正常童年是没有了,以后做个呼朋唤友,恣意风流的少年人总可以吧。
  “不想去附近的私塾没关系,我打听过,城南有家私塾不错。先生教的很好,只是上了年纪,每天讲半日课。你可以午睡起来之后去,我下午放学去接你,咱们一起回家。怎么样?”
  逐流放下碗:“什么时候去?”
  “你要是愿意,下月就去吧,也好为来年春天的入院试做准备。”
  逐流仰头看他:“要交很多束脩吗?”
  城南多是高门大户,贵人云集,最好的店铺酒楼都在那里,东西卖的也比别处贵些。
  “谁教你操心这种事儿,哥有钱!”程千仞笑起来,“那就这么定了,过几天等我休沐日,我们去锦绣庄,给你添两套新衣裳。”
  “哥哥忘了,年前置办的冬衣棉袄时,就给我买了两套春装,一直压在箱底,还没来得及穿。”
  程千仞没忘,家里多少家当,他记得最清楚。
  “今春肯定出了新样式,再添两套也不多啊。”
  要去新环境交朋友,人靠衣装,总不能让逐流被别的小孩看轻。不该省的地方,就是不能省。
  吃饱喝足后,大事也说定了,程千仞心情舒畅地去洗碗。
  收拾完院子,又打了一套健体拳。在东境时他养成的锻炼身体的习惯,来了南央城也没有变化,早晚各一套拳。晨起困乏或读书久坐,也要起来舒活一下筋骨。生病误事费钱,是病不起的。
  忽然道了声‘糟糕’,回屋拿了旧剑便要走。
  逐流闻声追出来:“天快黑了,哥哥要去哪儿?”
  “前几天城里戒严,东家不让我过去,这次我也差点忘了。没算的账本都要攒破天了。”
  程千仞回头,只见逐流站在一片浅金的余晖里,仰起小脸看他:“那你早点回来啊。”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瞬间被击中,他没忍住摸了一把弟弟的头。
  ***
  天色将暗,淡淡的冰蓝转向墨色,掩过西天金红交织的霞光。
  程千仞提着剑往西市走,有的店铺闭门落锁,收摊归家,也有酒馆赌场刚挂出招旗,开始揽客。路边屋檐下的灯笼被次第点亮,暖黄的光照亮石板道。
  正是暮春时节,吃面的客人都爱坐在街边。树荫如盖下,凉风送来草木清香,很是舒服。店里反倒没人坐。
  程千仞眼看着东家给客人端了面,又瘫回柜台后的摇椅上。
  他把旧剑靠墙放好:“东家,我来看账了。”
  东家懒懒的应他一声。
  柜台后空间狭小,两个人难免挨挤,程千仞便取了账本和算盘坐在方桌前算起来。
  清脆的算珠敲击声在店里回响。不觉间天色全暗,客人们都吃完走了,门口的谈笑声散去,他的帐还是没算平。
  程千仞眉头紧皱,喃喃自语:“怎么回事,账实不符,差了四两对不上。”
  柜台后响起一道声音:“我今天拿了四两银买酒,没记上去。”
  程千仞差点扑上去拎起他衣领猛摇:长点心啊我的东家,那么贵你绝对被人坑了,我们一个月挣不了几个四两的!
  “您喝什么酒,下次我去采办米面的时候一起买吧……”
  正说着话,紫衣公子走进店来,在他对面坐下:“老板,来碗阳春面。”
  东家对这位客人一点尊重也没有,人还瘫在椅子上:“面在锅里,自己舀去。吃什么料,随便加。”
  顾雪绛只好自己进后厨。
  他出来时,程千仞已把桌上的笔墨算盘都收拾了,递给他一双筷子:“笑成这样,挣钱了?”
  顾二神采飞扬:“刚才遇着个出手阔绰的,我这月都不出摊了。”
  “你还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热气腾腾的面条薄而透光,劲道爽滑。剁成碎丁的木耳豆腐胡萝卜,在上面洒了一层,色彩丰富,甚是好看。
  顾雪绛一口气吃下去半碗,才有心思聊天。
  “那是,别的不敢说,画美人图的手艺,我绝对南央城里前三甲。”
  程千仞笑了笑:“不知道双院斗法考不考画美人图……我打算去报名文试,前二十名有三百两,你觉得怎么样?”
  初春招新生入学,初秋开始双院斗法,颇有‘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意味。他现在开始考虑这件事,还有将近半年的准备时间,很充裕。
  顾雪绛怔了怔:“你看去年的比斗章程了吗?”
  “章程还没有看,最近在看文试要考的范围。怎么了,不是抽签制吗?”
  “是抽签没错,但初赛必须四个人为一队,两文两武,以总分决定是否能进入复赛。这是去年才推行的新章程,说是现在的学生只知独善其身,不行,要鼓励通力合作。我们仨,只有徐冉一人能参加武试。以前还好,她能随便找个同窗来凑数,现在……”
  不用顾雪绛说完,程千仞已经明白了。
  现在徐冉的身份摆在明处,同窗避之不及,谁会来跟他们一队?
  程千仞叹了口气:“你先吃面吧,要凉了。”
  若说就此无缘三百两,他不甘心,总要再想想办法。
  东家的声音响起:“你最近很缺钱吗?”
  程千仞回头:“最近还好。明年初春有要用钱的地方……”
  却见东家突然抬眼看向店门外,神色微变,长眉蹙起。
  程千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空荡荡黑魆魆,只有门前纸灯笼被春风吹起。
  分明一切如常,他却无端觉得心悸。
  两息之后,一团黑影临近门口。又很快全然暴露在灯光下,程千仞松了口气——不过是一个人坐在木轮椅上。
  轮椅上的人开口:“老板,我想买碗面。”
  声音飘散在春风中,清越好听。
  顾雪绛背对着门口,还在埋头吃面,闻声只道:“来客人了。”
  程千仞起身,想帮那人推轮椅进门。腿脚不便还要出来吃面,也不容易。
  此时他若回头看一眼东家的神情,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会动。
  轮椅很轻,人也轻,轻而易举就进了门槛。程千仞低头看去,恰好撞上一双黑眸。
  灯火通明的店里,客人的容貌被彻底看清。
  顾雪绛吃完面,抬眼看来,惊掉了筷子。
  程千仞与逐流日日相对,普通美貌很难给他造成冲击。
  但这个人不同。
  素白的衣袍,柔顺的黑发,肤色瓷白,薄唇殷红,眉淡而远,几种简单的色彩,美得惊心动魄。
  若说逐流之美,是天工造物的恩赐,美而不妖。
  此人便恰好相反,眼角眉梢都带着邪气,令人心神摇曳。
  程千仞先回过神,轻咳一声,惊醒顾雪绛。一边推着轮椅将人安置在另一张桌子边。
  “鸡汤馄饨、阳春面、酸汤面,吃点什么?”
  客人笑了。


第24章 寻仇┃我不仅缺钱 更惜命啊
  “这么晚了,还剩什么吃什么吧。”
  程千仞看向东家。
  东家没有去后厨的意思,依然稳稳瘫着,眼帘低垂:“这么晚了,不吃面的人就走吧。”
  这话有点蹊跷,像是在赶程千仞和顾雪绛出门,店里气氛陡然僵化。
  程千仞此时离客人最近,目光落在他白皙如玉的双手,不染尘埃的衣摆上,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一个没有仆从服侍,需要自己推轮椅行夜路的人,手掌和衣角会如此干净?
  他不动声色地给了顾雪绛一个眼神。
  两人对视,明白了彼此的猜测——坐在轮椅上、看似柔弱的客人,极可能是位大修行者。
  在东境摸爬滚打,无数次生死边缘,程千仞对危险降临的预警,虽不如五感敏锐的修行者,也远超普通人。
  店小,他那把靠在墙边的旧剑,只离他三步远。
  他快走三步拾起剑。突然明白为什么东家让他带剑出门,手里有件趁手的家伙,总能安心许多。
  客人却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准确的说,看了他手中的剑。
  这一眼让程千仞感到的心悸,甚至远胜雨夜直面凛霜剑的威压。
  顾雪绛依然坐着,面前是凉透的面汤。
  根据以往与修行者的对峙经验,在情况不明与巨大的实力差距下,任何贸然行动,都可能会激怒对方。
  空气近乎凝滞,可是东家无动于衷。
  直到客人开口,轻轻的说:“师兄,十六年不见,你过得怎么样?都说南央水土养人,想来是比山上好的。”
  顾雪绛听见‘师兄’二字,松了口气。
  “原来是认识的啊。”他站起身,想拉程千仞一起出门,“那你们聊,我俩先走了。”
  客人笑意愈深,面露怀念之色,声音依然很轻,却带了冷意:“当然认识。杀师之仇,生不敢忘啊。”
  顾雪绛僵在原地。
  十六年、山上、师兄弟、杀师之仇……无数零碎线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迅速连成一条线,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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