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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嬴政(6)

作者:砚上凉墨 时间:2018-07-16 18:01 标签: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传奇

  扶苏抛着手中余下的小石子,思绪却有些飘远了——他在等人,等一个他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人。
  其实这段日子他一直有个困惑,那就是为什么守卫在老师那座院子附近的那些护卫最近渐渐减少直至消失不见了,而更令他困惑的还有就是那个之前自己请来帮忙开解的小哥哥居然亲自找上他了,他还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呢。
  “小哥哥找我会有什么事呢?”扶苏嘟囔着嘴小声自问着,表情煞是可爱。
  燕筝走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扶苏这么呆萌呆萌的样子,再配上那张脸,真是让燕筝每次都想大笑一番,不过那样的话会吓到那个孩子吧。
  “呀,小哥哥!”扶苏看到走过来的燕筝忙回过神惊呼道。
  软糯软糯的声音听得燕筝忍不住揉了揉他软软的头顶,绽开了一抹笑道:“嗯,等久了吧?”
  “没、没有,小哥哥很准时。”许是燕筝温柔的动作,也许是那温柔的笑容,总之扶苏的小脸蛋又变得红扑扑的了,甚至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上了,“我、我到现在还、还不知道小哥哥的名、名字呢!”
  “燕筝,叫我阿筝就好,我本就是名宫人,担不起公子称呼哥哥的。”燕筝说着收回了那只揉着发顶的手,恭谨了些道。
  “不,我就要叫你哥哥,你才不是什么宫人呢,宫人才不会有你这么温柔呢!我就叫你筝哥哥好不好?好不好啊?”从来都只对老师甘罗撒过娇的人这个时候对着燕筝也不自觉地撒起了娇,唔,他真的好想有个这样的小哥哥嘛!
  “……好,公子开心就好。”燕筝无奈,只得同意,对着这张脸他还真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啊。
  “嗯嗯,那以后我就叫你筝哥哥。”扶苏开心地握拳,然后又昂首,一脸疑惑地问道:“对了,还不知道筝哥哥找扶苏有什么事呢?有什么是扶苏可以帮忙的吗?”
  燕筝顿了顿,想到之前嬴政对他说过的话,关于为何不重用甘罗的话。
  其实嬴政的忌惮只是以方便,甚至可以说是很微不足道的一方面,更重要的其实是甘罗自身。
  甘罗其人过于耿直忠义,曾因吕不韦的引荐而一使成名,即使知晓吕不韦的众多错处,但是对恩师还是有几分感激的,如今吕不韦可以说是被秦王逼死,所以对于秦王或许短时间内他还是做不到全然忠心。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相信甘罗还是能够尽快调整好心态,更要命的其实是甘罗与李斯政见不合,曾因李斯“陷害”韩非一事而与李斯立下仇怨,若是二人不能摒弃前嫌,待得共朝之日只怕会惹得秦国上下不宁,所以秦王嬴政这么做也是为了给甘罗一段时间好好想清楚,而至于李斯,嬴政同样做出了警告。
  只可惜,甘罗似乎钻了牛角尖,恐怕他真的以为嬴政要弃用他了,所以嬴政与他约定,若是他能开导说服甘罗,那么他也将尽早放姬丹归国。
  其实就算不以姬丹为筹码,他也不会拒绝,无论是为了嬴政,还是为了甘罗。
  甘罗想到了嬴政会派人来规劝他,但是甘罗没想到嬴政派来的是这样一个文弱公子。
  屋内,桌上,一盏凉茶。
  “扶苏,去沏壶热茶来。”甘罗淡淡吩咐,完全没去想扶苏是否能够办成此事,因为他要的只是把扶苏支开。好在扶苏也是个聪明的孩子,领悟了老师的意思,所以很自觉地就走了出去。
  “公子前来有何事?”甘罗看着燕筝直白问道。
  “甘上卿难道不明燕筝来意?”燕筝微微一笑,甚是温和,让人难以不生亲近之意。
  只可惜面前的这个人乃是个冷面耿直上卿,所以甘罗依旧直言直语:“可是替秦王殿下来游说甘某?”
  燕筝点头,正欲开口就被甘罗制止了,只听甘罗道:“燕公子不必多说,甘某知道你想说些什么。燕公子可是认为是甘某不识相,钻牛角尖,不得为秦王所用故心生寂寥怨恨?”
  燕筝讶异,真不愧是少年上卿,说的与自己想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甘罗观其表情就知自己猜对了大概,遂接着道:“其实甘某早就想通了其间道理,也明白秦王的用意,只是秦王给我时间考虑,我也要给秦王时间布置,好在如今时机已到。”
  时机已到?燕筝微愣,稍一想转便明白了甘罗的意思,这个时机或许就是秦王对李斯的警告与提防,甘罗也只有在这个时机重涉朝堂才是最为合适。
  “既然公子已经明白了甘某的意思,那不妨替甘某转告殿下——甘某愿在暗处相助殿下一统六国。”甘罗对眼前这个一点就透、不骄不躁的聪明人难得心生好感,故而言语间也客气了许多,言毕后更是行了一礼,忙叫燕筝拦下了。
  “甘上卿的心意我明白,自会转告秦王殿下。只是燕筝不明白的是若是甘上卿早已想明白这一切,为何还要做出绝食之相?”
  “自然是为了打消李斯的怀疑、戒备与杀心,方便我日后转入暗处。”甘罗垂眸,说出了自己的计较。
  燕筝闻言却是一笑,带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道:“上卿果然好思虑,只是还望上卿日后行事莫要这么冒险,毕竟不是人人都如上卿这么好思虑的。”
  言下之意便是如若不是甘罗遇到的君主是嬴政这般,换做一个稍微平庸些的,恐怕就真的会误解甘罗而下令痛杀之了,届时就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言尽于此,燕筝施然离去,独留甘罗一人在屋内沉默思索。
  良久,直到扶苏不知从何处找了壶热茶来,轻轻问了他一声“筝哥哥”呢,方才惊醒过来——呵,这燕筝公子倒是所言不虚,看来日后自己行事的确要谨慎周全些了。
  回过神来之后,甘罗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扶苏,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扶苏,看来日后你要多向那位筝哥哥请教了。”
  扶苏还没从老师这少有的、十分好看的笑容里回过神来就听到老师这么说道,不由疑惑: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父王刚说过让自己没事多请教请教筝哥哥,老师很快也这么说了,这是不是说明筝哥哥真的很厉害呢?
  嗯,一定是的,那么温柔的人,一定非常非常厉害。
  第二日晌午,燕筝被嬴政强制性陪着一起吃完饭然后伺候他小睡之后,刚想得空去问问那个他安排送用品给姬丹的人事情办得如何就被偷偷摸摸跑来的扶苏给拦住了。
  燕筝就这么被扶苏拉着来到不远处的一处小凉亭里,看了眼扶苏跑得气喘吁吁的小脸蛋不由伸出袖子替他擦了擦,然后问道:“跑得这么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扶苏被燕筝这样的动作搞得脸更红了,不过气倒是喘匀了,连忙问道:“筝哥哥,我发现老师变了哎,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消沉了,昨天你到底同老师说了些什么啊?”
  燕筝笑笑,神秘道:“这是秘密,以后公子会懂的。”
  没错,待得扶苏继承秦王之位,很多东西他都会明白,只是现在他还小,不必掺和到这样复杂的政事中来。
  扶苏见燕筝有意不说也不恼,本来他就对燕筝能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不抱希望,他只是隐约觉得这事应该和朝堂有关,既然和朝堂有关,那么也就暂时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
  其实扶苏今日来找燕筝确实有事,但是却是为了自己的一个疑惑,不过这个疑惑他暂时还不敢直接问出来,所以就只好旁敲侧击了吧。
  “那个……那个,我就想问问筝哥哥,父王最近饮食如何,身体可好?”扶苏扭捏了半晌才这么小声地问了出来,问完之后脸又红了,头还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没办法,他真的很关心父王平时的生活,可是他却从没有接近过父王,因为父王从来不允。
  想到这里,扶苏眼眸一暗,这一瞬的情绪波动却是被燕筝给捕捉到了,只需想想他就知道扶苏这孩子这么问是出于何种心思了——嗯,看来小孩子一定是缺少父爱了,不过这或许也和嬴政平日里对他比较冷淡有关。
  “殿下最近吃得好睡得好,身体也很好,公子不必担心。而且……殿下其实也有问过公子的近况……”燕筝脸不红心不跳地编了个瞎话,唔,还是这么来安慰安慰扶苏吧。
  “真、真的吗?”扶苏双眼一亮,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情绪一瞬间又低落了下来,“这可能是真的吗?可是为什么宫里的那些人都说父王其实从未爱过我这个孩子,而且父王也的确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生活,就连我的名字也不过是出自父王身边随手展开的一本书上有的句子而已,所以……”
  “公子为何会这么想?”燕筝打断了扶苏的喃喃自语,劝慰的语气里更见温柔,“‘扶苏’二字出自《诗经国风郑风山有扶苏》中的‘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由此可见殿下对公子其实是抱有喜爱和希冀的,他希望公子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呢。”
  柔柔的声音在晌午的暖风里响起,吹暖的还有少年扶苏一颗渴望父爱的心。
  多少年后,即使是在扶苏临死之前,对于父王他也是丝毫不曾怨恨的,因为他永远记着、也永远相信着这一天、这一刻,他的筝哥哥同他说的这一番话。
  其实父王,一直很爱他……

  大婚

  燕筝一直在等,等这个月的初八到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是为了等嬴政所说的那一场吗?可是为何内心深处又隐隐觉得或许他所等待的是什么更为隐秘的东西,一个他渴望得到却又不敢接纳的东西。
  最近的秦王宫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越来越喜庆,充盈着他们的王即将大婚的喜悦,恰恰相反的是王宫中的气氛愈发凝滞、紧张,有一种大仗将来的肃穆之感。
  一切的一切都让燕筝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开始小心地庆幸:或许那所谓的大婚已经不存在了。
  只是从小到大,好似幸运就从来没有临幸过他,在他表面平静、内心却不知在紧张些什么的情况下,秦王的大婚还是如期而至。
  这一天,秦王宫上下俱是红绸轻扬,原本凝滞的氛围也被冲散得一干二净,宫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的是真实且掩不住的喜悦,这或许跟他们敬爱的秦王今日也格外高兴有关。
  平日里布置庄严大气的秦王寝宫此刻却难得的喜庆非常,嬴政跪坐在镜前,任由燕筝在他身后替他整理着装,墨黑的眸子里倒映着的、是燕筝一贯沉稳柔和的面容,神情淡淡的,比之平日里的淡笑虽说无甚差别,但总让人觉得这笑意里含着一丝悲意。
  “可是不悦?”嬴政抿唇,伸手一把握住燕筝替他束好发后意欲收回的手,莹白细弱的手腕就这么被他攥在手中,显得格外羸弱,引人爱护。
  燕筝垂眸,半张侧脸没入黑暗,看不出表情,而另外半张脸却是掩在发下,依旧叫人琢磨不透。
  “殿下大婚,自是喜悦。”
  良久,燕筝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
  “呵,口是心非。”嬴政唇上笑意不变,却万分笃定地说道。
  嬴政身后,燕筝轻吐一口气,淡淡道:“殿下何必问我是否喜悦,殿下喜悦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嗤,你何时也变得如此会说话了。”嬴政起身,殷红的袍子划过一道好看的弧度,在燕筝还未缓过神时就落在了他的眼前,嬴政带着丝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朕自是心悦,娶得娇妻,得偿所愿,如何能不心悦?”
  娶得娇妻,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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