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恩(41)
碎琼居的小院子安安静静,只有夏虫鸣叫的声音,藤架上点着一盏小灯,将他们二人拢在灯光中,似乎独成一小方天地,在虫鸣声中,孟言的心跳也越发明显。
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行动往往凌驾于理智之上,等孟言回过神时,他已经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朝着虞清的唇附身过去。
在刚要接触到的一瞬,虞清撑着头的那只手终于脱力落下,虞清整个脑袋也随着失去支点而往桌上砸去。
电光火石间,孟言伸出手掌,托住了虞清的头,虞清的头落在他的手掌心,像一轮明月落在了云彩里。
孟言就那样托着虞清的头,弯腰吻住了他。
柔软的唇瓣和梦中的触感别无二致,却更加真实,更加令人激动,彼此的呼吸紧紧交缠在一起,带着酒香,也带着雾隐香。
藤架上疯长的扶苏藤将月光遮了个严严实实,隔绝了月亮偷窥的目光,夏虫也像是约好了般,突然在这一刻停止了鸣叫,静谧的空气中,有两个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分不出进退。
孟言起身的时候,还有浓浓的不舍,他这样趁人之危的举动,是冲动,也是必然,他对虞清的心思早已变了样,如今终于采撷到心中的果实,浑身血液都激动起来,他很想深入探究,可他终究还是存着理智的。
轻轻将虞清的头靠在自己的身上,孟言唤连晴为虞清准备醒酒汤,另把外袍拿来替虞清披上,连晴打算帮着将虞清扶进屋子,孟言制止她,手朝着虞清腰上一抄,将他打横抱起,慢慢往屋子里走。
虞清衣裳上的雾隐香气随着行动的步伐扩散开来,淡淡的,闻着却舒服的很,孟言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虞清的睫毛还在细微抖动,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实在让孟言暗自吸气,默念道德经。
将人放到床上,孟言不敢再多留,嘱咐连晴别打扰他,等他醒了再服侍他喝下醒酒汤,而后独自回了凌烟阁。
孟言和连晴都走后,躺在床上的虞清缓缓睁开了眼,眼中神思迷茫,情绪不明。
他确实是醉了,也迷糊了,可是在手撑不住头快要栽倒的那一瞬间,本能地清醒了过来,刚要起身换个姿势趴下继续睡,便觉得有人托住了他的头,接着吻住了他的唇。
迷迷糊糊间,虞清的头又昏又沉,根本来不及反应,待他明白过来孟言正在做什么的时候,孟言已经将他牢牢抱住了,虞清没有力气去推开他,只一颗心不受控制跳动起来。
脑中有一万个声音在叫嚣,告诉他万万不可,却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角落里说,为何不可。
虞清被醉意牵引着,在这两种声音中来回拉扯,脑中仅存的一根弦在拉扯中,啪地断了,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孟言的心跳,虔诚炙热地回荡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
之后他如何被抱回来,如何被安置在床上,虞清都在迷糊中带着清醒,最重要的时候没有阻止,索性就由他去了。
虞清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唇,心里想着,孟言也是孟家的人,还是那个人的儿子,那个人没有心,那他生的儿子,可有心吗?
许是见色起意,许是一时冲动,许是好奇无知,无论孟言是哪一种,虞清都不能接受。
他是被作践过一次的人了,断然不能再被作践第二次。
就算孟言和皇上感情不深,可他们终归是亲生父子,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如何能和他们二人都惹上瓜葛。
虞清重新闭上眼,绵长的呼吸中,隐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
万籁俱寂的深夜,淳王府中最重要的两个主子,一个伴随着醉酒后的头疼囫囵睡去,一个双手枕着头,躺在凌烟阁正殿的屋顶上,瞪着眼睛看月亮,毫无睡意。
如水的月色将世间一切不为人知的心事全都包容进漆黑的夜幕中。
作者有话说:
今夜月色甚好,宜喝酒,宜亲嘴,宜躺在屋顶想媳妇儿
第32章 心意
次日天朗气清,孟言练完早功,洗澡换了衣裳,迈着轻快的小步子就来了碎琼居,虞清刚起,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直裾素袍,站在池塘旁边看新开的君子兰,孟言轻咳一声,虞清拨弄君子兰的身影微顿了顿,转过头来,“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孟言说:“前几日得了几筐上好的螃蟹,我让厨房剜下蟹肉和蟹黄,做了包子,拿来给你做早膳,我这不是过来打个秋风吗。”
虞清无语看着他,“说的好像你在这府里受虐待一样。”
两人正说着,就有小丫头送早膳来了,排在第一个的正是几屉蟹肉包子,他们将早膳摆好,又鱼贯出去,连晴打了水给两位主子净手,孟言和虞清对面坐下,掀开笼屉,顿时冒出热腾腾的香气来。
孟言替虞清夹了一个,“知道你爱吃这个,当然要先紧着你,这个季节螃蟹可难得。”
虞清没有再多说,就着小菜吃了碗里的蟹肉包子,蟹肉鲜美,带着蟹黄的香甜,确实是美味珍馐,虞清心中对孟言的所作所为越发为难起来。
他们安静地坐在一起吃早饭,谁都没有提昨晚那个吻,孟言以为虞清不知道,虞清便当自己不知道。
用过早膳,下人撤下食物时,孟言对虞清说:“你昨天说的事,想必沈寻不会直接递折子给皇上,他好像有个同窗,在御史台做事,我想他大概会把消息告诉他,据我所知,那人是太子党。”
虞清道:“当初若不是你将原来的知州升迁至京城,他如何有机会坐上知州之位,你对他有提携之恩,这点事他自然要替你办好的。”
“沈寻是个不错的人,有能力,只是少了些机遇。”
“不错,当年出门一趟,不仅差事办的漂亮,还懂得为自己招揽人才了。”虞清笑道。
孟言笑着看他,“名师出高徒嘛。”
虞清瞪他一眼,不欲再和他瞎扯,回到池塘边,继续伺候他那几株君子兰。孟言笑着跟上去,道:“等蒋如松出逃的消息传到京城,太子和孟承还有的斗,这种时候我可不想蹚浑水,不如我们去城郊的庄子上玩几天吧。”
虞清头也不回,“这事是我们挑起的,你不留下来看看结果吗?”
“管他什么结果,反正火烧不到我身上来,我留在这里多惹眼,我明儿跟父皇告个假,就说吃坏了肚子,要养几天。”
“那你自己去吧,我不去。”虞清拾起一旁的水壶给兰花细细浇水。
孟言夺过他手里的水壶,道:“你出宫都半年了,一直待在府中,我都替你闷得慌,你不愿去人多的地方,那去城郊的庄子走走总可以吧,我有一处庄子,是父皇连同这个府邸同时赏赐的,那儿景色很不错,花正开呢,出去走走也散散心。”
虞清沉默不语,一方面他确实是不想出去,外头人太多了,他怕一个不小心露出破绽,到时候不仅自己功亏一篑还害了孟言;另一方面他一想到要和孟言单独出去,心里头难免有些别扭,他觉得他和孟言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单独出去,但是他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死,如今孟言尚能小心翼翼控制着感情,万一虞清把话说开了,孟言急躁起来,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举动就不好了,毕竟他们还需要一起合作。
最主要是虞清还要借着孟言的手来报仇。
孟言见虞清不说话,又道:“而且颜姑娘也说想见你一面,她不太方便来淳王府。”
虞清转过身,“什么时候动身?”
孟言不料虞清会这么快答应,喜形于色,忙道:“今天就出发吧,我现在就去写请按折子递进宫里去,然后我们用过中午饭就走,到了庄子上吃晚饭,好吗?”
“随你安排。”虞清顺手拿过孟言手中的水壶,继续给君子兰浇水,努力忽略自己心中那些莫名的情绪。
两个男人出门,一切从简,只驾了一辆马车,小满驾着车,孟言和虞清坐在车内,马车经过精心装饰,铺着蓬松的鹅毛垫子,即使道路颠簸,坐在里面也不觉得难受。
虞清戴着帷帽,将车帘子掀开一条缝,看着街上热闹的景象,周遭吵吵嚷嚷的,充满了市井的生活气息,他已经太久没有上过街了,如今看来,觉得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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