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请遵守基本法 上(170)

　　荷马也站在城墙上，自然界中很少有纯白的东西，他比另两只龙小了一圈却更为显眼。另一头是红龙，艳丽的鳞甲仿佛在燃烧，体型和黑龙差不多大小，也不知是雄还是雌，一直没有发出声音，以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城内，似乎在寻找什么。
　　“龙会直接喷火吗？”塞西尔担忧地问。
　　“只有黑龙会喷火。”兰登道，“他们应该想避免受到遗嘱法则的诅咒，龙的数量太少了，每死一头都是极大的损失。”
　　“用魔法吗？”塞西尔道。
　　“不用，有更简单的方法。”莫耶带着点戏谑与兴奋的语气说道，“记得‘面无惧色’是怎么变成人类骑士专属的吗？”
　　塞西尔一愣，随即有了些领悟。
　　遗嘱法则经过一代一代的实践与补充，现在已经很完善了，立遗嘱法则之前，大佬们肯定会百般琢磨、反复计较，务必不让遗嘱法则出现任何能钻的空子或者漏洞，但是以前的大佬可没想这么多。
　　图海的国王与皇后没有回应，黑龙等了一会儿似乎不耐烦了：“以为躲在城中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以为罗刹的遗嘱法则能够庇护你们吗？噢，你们这些懦夫，还比不上一个小女孩儿！罗刹比你们更有勇气和智慧，你们这些可怜虫！”
　　塞西尔惊讶地道：“他们见过罗刹娘娘？”
　　“二百年对龙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幼龙甚至都不能成年。”兰登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罗刹为什么要去见龙？”塞西尔问。
　　“谁知道。”莫耶懒洋洋地应了声，“不过，我同意龙的说法，图海的国王确实是个懦夫。”
　　黑龙飞了起来，扇动着翅膀完全蔑视牛顿地悬停在空中，他张开血盆大口，四排森白的牙齿间有烟硝缓缓燃起：“亵渎者必须受到惩罚！”
　　火焰从龙嘴里喷发出来，形成一道火柱落在了图海的城墙之上！
　　塞西尔听见了植物燃烧的噼啪声，火焰并没有立刻烧起来，布满了藤蔓的砖砌城墙似乎有着无形的力量，正在缓慢地抵制着火焰。
　　“魔法与文明的较量从未停息。”兰登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似乎在敬畏着什么，“魔法无法直接塑造城墙，同样，魔法对于城墙的毁灭力也受到了阻碍。相比之下，文明神的力量对于城墙倒是更致命。”
　　塞西尔不得不眯起眼睛，即使退到这么远，热浪还是犹如实质般扑面而来，可想而知城墙在承受着多高的温度。
　　这只是砖头与藤蔓组成的城墙而已，按理说应该在高温之下瞬间化成灰烬才对，然而，火焰中的城墙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形状，只有某些叶片变得焦黄。
　　魔法的光芒从城中亮起，沿着城墙的植物开始疯狂生长，甚至扩展到十几米外，塞西尔的眼前，一株原本枯萎的植物根部突然又长出了新的枝杆、长叶、抽条，之后，一捧云朵般白色棉絮爆了出来。
　　卧槽，棉花啊！
　　塞西尔一见就眼红了，顾不得热浪侵袭拼命跑过去把夹裹着种子的棉絮摘下来，包括附近所有新生的棉花，发了狂般摘个不停，直到兰登把他拉了回来！
　　“你疯了吗？！”兰登第一次对塞西尔怒骂道，“看看你的手！”
　　塞西尔这才冷静下来，气喘吁吁地抱紧了怀里的一堆棉花，浑身颤抖个不停。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火辣辣的疼，手上红了一片，即使如此，他也死活不愿意放开怀里的东西。
　　棉花！纺织业！这是能够改变历史的东西！能够扩展人类的活动季节、制造更结实的风帆、布料、绳索，能够应用于许多行业，刺激经济急速发展的东西！
　　塞西尔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命运的味道。
　　如果不是正好在收获的季节来，他根本不可能在茂密的丛林之中认出棉花。
　　如果不是龙顾忌到罗刹娘娘的遗嘱法则，采用烧城墙的方式，法师们也不会催动植物生长试图修补城墙。
　　如果他不在月城上题字，小比尔斯也不会建议克拉丝夫人向他求助。
　　如果……
　　有太多的如果，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他都不会发现棉花……然而，他依旧不相信预言，任何一个人被生出来，都是父母之间许多联系的结果，这难道能说是命运吗？
　　他不敢打包票，毕竟有被宗教洗脑洗残的，但是九成九的人类都会喜欢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掌握自己的命运，是人类从古到今的追求。
　　“图、图海能扛住吗？”塞西尔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看向远处。
　　“你想什么？”兰登还在生气，冷冷地道，“不可能的事！”
　　龙的攻击并不止一次。
　　黑龙的喷吐持续着，他一边飞一边用龙熄反复灼烧城墙，慢慢的，藤蔓卷曲、枯萎，化作黑色的残留，砖头并没有经历变形、融化的过程，而是像内在的某种力量终于到达了极限，突然从青色的砖块化成了黑灰，连一秒都不到。
　　海图的城墙倒塌了！
　　缺口从一小处很快扩大到十几米再达到一半，黑龙闭上了嘴，重新落在冒烟的城墙废墟上，打了个响鼻，极为人性化地咧开了嘴，奚落道：“现在，告诉我，亵渎者，图海在哪里？”
　　克兰道尔修了七十年的长城才把全部国境包围进去，被举世推崇为奇迹，反过来说，大部分国家都做不到把国土全包进墙里，如月城这样在城与城之间修筑全程道路的都是凤毛麟角。
　　长安的城墙没了，这里就不再是图海国，只是一处荒地罢了，那么，罗刹娘娘遗嘱法则的诅咒也就不起效了。
　　这确实可以完全避免遗嘱法则的严重后果，只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已，黑龙的声音不复先前的洪亮与压迫力，从他嘴里冒出来的硝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甚至连塞西尔都能闻到。
　　显然，龙族认为这一个小小代价值得。
　　“黑龙的喷吐并不是魔法，或者说不完全是魔法，这很伤他的元气。”奥凯西面色凝重地看着远处冲天而起的火焰，失去了“国”的保护，砖头与藤蔓回归物质本身，成为了易燃物与助燃剂，“不过，与接下来图海的损失相比这不算什么。”
　　战争开始了。
　　“这不算战争，只是屠杀。”奥凯西露出了不忍之色，“龙，是无法以血肉之躯力量打败的，再强大也不行。”
　　魔法的光芒首先闪烁出来，各种光芒打向三头龙。荷马展开翅膀飞上空中，发出了清脆如鸟呜的声音，带着某种有规律的节奏起伏。
　　“龙语魔法。”奥凯西道。
　　“他在抽空魔能。”兰登面露惊讶之色，“他都还未成年，居然能这么精确地控制魔能。”
　　“所以这龙孩子才会被带出来啊。”面临战争，莫耶的神色有些激动，就像看见美食的饥饿人，“龙又不傻。”
　　一层五颜六色的雾状东西从城中升起，随即，就像是受到什么力量驱使般迅速溢出城墙，化作一股狂风消失不见。
　　魔法的光芒消失了，黑龙步入城墙，踩碎了无数房屋走到城中最大的宫殿旁，从塞西尔的角度只能看见背部与扬起的尖刺尾巴，想来，此刻龙的脑袋正靠在宫殿旁边。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遗言？”满含嘲讽的声音响起，“要不要立个遗嘱法则？”
　　宫殿中有没有答复不知道，塞西尔焦急地等了会儿，突然听见黑龙愤怒的咆哮起来，黑色的身影似乎在翻滚挣扎，最终，他立起了上半身疯狂摇晃着，而一抹艳丽的小小红色正在他的鳞片间迅速移动着。
　　“人？”塞西尔看不清楚，拉着兰登的胳膊一迭声地问，“是什么？是不是人？”
　　兰登给了塞西尔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却还是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道：“是伊莎贝拉皇后。”
　　塞西尔脑中浮现出那位比他还高，微微抬着下巴皇后的矜持模样。
　　黑龙正在摇晃着身躯，想要把那个小红点晃下来，然而，红点灵巧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路攀爬到了他的脑袋上。期间，荷马和红龙也试着驱逐掉皇后，都失败了，荷马还喷了一片不知什么属性的气息到黑龙身上，没除掉皇后，反而让一大片黑鳞变成了灰败色，惹得黑龙暴跳如雷，被喷了一头一脸的唾沫。
　　红点停在黑龙眼睛那儿不动了，黑龙同样也一动不动。
　　“休想用预言这种话骗我！”黑龙讲出了如同皇后猜测中的话，“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预言的真实性，而且你们也无法证明你们是相信了预言才那么做的！这只是你们的内心想法，是无法证明的！”
　　这个时候，塞西尔才感觉到黑龙与荷马的相似之处。
　　皇后似乎在辩解，片刻后，黑龙停下了动作，阴铡铡地道：“你能持续多久的神力呢？整个图海如你这样的人又有多少？零，这是皇后的特权，不是吗？你就算刺瞎了我的眼又如何？不过是凡俗武器，我只需要忍过暂时的疼痛，治疗魔法之后就能恢复如初，而因为你的举动，哪怕逃到世界尽头，图海人都将被龙族以及盟友追捕。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皇后不知说了什么，黑龙突然低下头，对着城中喷了一口火焰，荷马与红龙也展开翅膀，一边盘旋在空中一边向着地面不断吐息，不久后，长安就如同烧红了锅，由于城墙阻挡塞西尔看不见城中的状况，但是不断升高的黑烟表明了一切。
　　长安正在燃烧。
　　黑龙突然尖叫一声，扬起脑袋不断甩动着，塞西尔模糊中看见红色在他的眼眶四周出现，而那抹灵活的小红点像是断线的风筝般掉了下去，落入到长安喷涌而起的大火中。
　　“不，皇后陛下！”克拉丝夫人的哭声传来，她想要跑过去，被莫耶一把揪住头发，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观音娘娘！观音娘娘！看看你的子民吧！我们是大唐的子民，我们是不屈的斗士，我愿向您献上我的灵魂！观音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