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清白(40)
行走几步便听闻屏风后有哗哗的水声。袁少磊失笑,原来是在沐浴。见圆桌上摆了些酒菜,却不见动过的痕迹,微蹙了眉峰。遂兀自的走到内室,见火炉里的炭火被覆盖在一层厚厚的白灰当中,弯腰拿起铁钳正要加碳。
却见陆仁嘉随意的披了一见米白的袍子,微侧着头擦拭着湿漉漉的淌水的发梢。此时他并未戴那张面目猥琐的面具,洁白如玉的面容因为沐浴脸色微红,从线条优美的颈子到胸膛,大片未被遮掩保护的皮肤肆意的敞开,隐隐约约透过那洁白的袍子,还能看见一丝勾人的粉色,他的喉头一阵干,有些难堪,视线却仿佛不能挪开似的,深深的望着,肤若白雪,吹弹可破……只觉得这样的陆仁嘉说不出的……魅惑。脑子里居然冒出了这样旖旎的词语,意识到此,袁少磊猛然拿起身边的皮裘,大步走到陆仁嘉,鼻尖嗅着那幽幽清淡的香气,袁少磊有刹那失神,男人居然也会香?今天是酒喝多了么?有些僵硬的用皮裘裹住陆仁嘉的身体,“青弟深夜沐浴要注意保暖才是,莫要再病了。”
陆仁嘉微微一笑,抓住袁少磊系衣带的手,袁少磊一惊,扬起脸有些不明的望着陆仁嘉直勾勾的眼,那漆黑的眼眸中波光闪动,隐隐跳着一些炙热的情愫,却是他不能读懂的。他有些疑惑,任由自己温热的掌心感受着那冰凉的指尖一点一点抓紧,暗中他也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慢慢的改变着。
“大哥……”陆仁嘉微勾起唇角,清亮的眼眸中有笑意愈渐明朗,“我原以为你去皇宫赴宴,今晚便不会来见我了。”
“怎么会。”转而望着那冷却已久的酒菜,“你还不曾用过晚膳么?”
“用过一些了。”
“要不再喝两杯?”袁少磊坐下身,执起酒壶架在火炉上暖起酒。
陆仁嘉只望着他,两人这般谈笑风生的对坐着,便是绝好的画面。
“大哥今后可有什么打算?”陆仁嘉为袁少磊斟酒,望着他端正刚毅的下巴。
“圣上封我为都江兵马大都督,择日上任。我便南下都江。”
“我愿随你去。”陆仁嘉微微低垂了美玉般的脸盘,许是灯光作祟,袁少磊迷糊间望见那玉白的脸上有些红晕出现。
“好啊。”袁少磊点头,目中含着温暖的笑意。
……
京都乃天子脚下,其热闹程度可想而知。大街小巷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川流往来之人,多不胜数。天下如此之大,可偏偏冤家路窄。陆仁嘉不过是听闻京都有家名号“龙泉”的酒庄,今日正要拍卖那坛极为珍贵的“龙泉饮”,陆仁嘉深知袁少磊喜好饮酒,愿投其所好。
谁知龙泉酒庄的当家却要将那稀有珍贵的龙泉饮赠与真正的君子。
陆仁嘉嗤笑一声,“君子?”他这一声低沉的嗤笑却让身后的车战听了去。
“原来是你啊!”少年高傲的声音隐隐夹杂着不屑与鄙弃。
陆仁嘉转过身,见车战,感叹京都竟然如此之小,对车战他多少带着几分不清楚的敌意与不屑,揶揄道,“见过车将军了。喝酒伤身的,您的伤全好啦?”
车战一直视那日喳莽坠马惨遭狼袭为耻辱,而如今被眼前的人这样不加掩饰的刺激着,心头火气,怒极反笑道,“你来这干什么?莫非是来耍无赖,蒙混君子头衔?”
陆仁嘉大笑,“我喻某人从来不自喻什么君子,自然也不稀罕什么君子头衔。”眯起的凤眼闪过一丝讥笑,“莫非车将军来此就是为了证明自己铮铮的君子傲骨?”
车战给陆仁嘉一句堵,面上黑了七八层,咬牙切齿道,“要你管!”
……
“对战”正热的两人却不知对面高楼上,端坐着一名华袍男子,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望着自己,冷漠问道,“正扬,那白衣少年可是车明君之子车战?”
“正是。此次征战柔然,那小将还生擒下郁久闾。假以时日,定为疆场上的一员虎将啊。”魏正扬由衷的赞叹着,不禁为远在守湘州的车明君而欣慰。
岂料司徒宇摇头否定,“那车战生性好胜鲁莽,岂是郁久闾的对手,他能得胜,必是身边有高人相助。”
“当日的确是身后有人混淆视听,斩下一名死尸的首级号称是郁久闾,大军人心慌乱,才让车战有机可乘,不过那孩子生性勇猛好胜,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欠缺火候。”
“哦。”司徒宇冷冷清清的应了一声。
魏正扬望着对面楼下的两人,视线里是那张三角眼、山羊胡的猥琐脸,好奇道,“咦,怎么是他?”
“谁?”
“那个三角眼、山羊胡的男人名唤喻惜怀,便是那日帮助车战混淆视听,让他有机可乘生擒郁久闾。看这阵势,两人视乎在发生口角。我原以为这两人很要好。”
司徒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见唇枪舌剑互相攻击的两人,那车战不敌对方。一脸似变戏法般变了好几种颜色,可谓生动之极。最后只气得甩袖离开。
陆仁嘉挑了一下眉,望着车战气得发抖的身体,顿时心情大好,摇摇摆摆的进了内室。见一干文人打扮的男人,个个面有困色,抓耳挠腮正俯身在小桌上书写着什么。
原是店家要出题对诗,题目是酒庄庄主千金出所出。陆仁嘉突然有所醒悟,看来老庄主卖酒是假,为女儿挑选夫婿才是真。陆仁嘉释怀一笑,他就是冲着酒来的,既然人家卖得不是酒,也就没他什么事了。抬脚正要走,却听身后一声娇弱的轻柔的呼唤,“官人既然来了,又何故就这样走了。”
陆仁嘉转过脸,视线里婷婷站立一位样貌端庄秀丽的小姐,高盘起的发髻上,插着金步摇,随着她迈着小碎步,一晃一晃,甚是优美。
陆仁嘉伸手摸了下下巴上少得可怜的胡子,一耸肩膀,“在下原以为酒家要卖酒,哪里知道要一瓶酒,还要行那风雅对诗抚琴的事情。在下鄙薄的很自然做不来。”
小姐莞尔一笑,“庄主只出了一道题目,你若答出他自然双手献给你。官人不烦去看看。”
陆仁嘉不好意思退却美人的意愿,便凑近人群,看那题目简简单单,斗大的墨迹:什么才是最你认为最重要的。
陆仁嘉咧着嘴嘻嘻一笑,道,“我最喜欢钱了,钱对我最重要。”
此话一出顿时满座哗然,车战更是指着陆仁嘉笑岔了气。
那文人当中走出一个身着锦缎的公子,对着陆仁嘉不屑道,“君子忧道不忧贫,君子谋道不谋食。仁兄如此低俗鄙薄,真真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陆仁嘉双手抱胸一副泰然,讥讽道,“君子是吧,君子不用赚钱养家糊口,君子不食人间稻栗。如此何止君子,简直是吸风饮露的神人了。”转而面对着满座面色铁青的文人。陆仁嘉笑得有些得瑟,幽幽道,“人就是这样,越缺什么越喜欢什么。我就特别缺钱。”
那锦缎公子给陆仁嘉一句抢白,差点气得吐血三升,指着陆仁嘉,干瞪着眼睛道,“你你你!!!”
陆仁嘉笑得优雅的紧,对着那小姐问道,“这答案,可配得上你的龙泉饮?”
小姐转而对着掌柜的附耳几句,不一会儿过见那瓶龙泉饮已经被打包整齐,外加一封白银,那小姐落落大方道,“在下贺晚清,素来敬仰光明磊落之士,今愿赠酒赠银,换豪侠姓名。”
“豪侠不敢当。在下喻惜怀。”陆仁嘉望着那闪亮亮的白银,心里早乐开花,居然有这样好的运气。
贺晚清望着陆仁嘉走远的身影,狭长的凤眸迅速划过一丝意义不明的笑意,喻惜怀。
第44章
陆仁嘉拎着银两与美酒走在街道上,只觉得寒冬的天气瞬间温暖复苏了,心里乐滋滋的。哪里料到迎面冲来一个黑衣男人根本不看路面,狠狠的撞了自己一下,险些砸了那一壶的好酒。
陆仁嘉火起,开口正要斥责,对方却麻利的往自己手心里塞了一枚铜制四角飞镖,低声道,“陆爷酒水有毒。”便头也不回的扎进人群,再难以找寻。
陆仁嘉满头雾水,“陆爷”他怎么知道自己姓陆,低头望着手里做工甚是精巧的飞镖,电光火石之间心中的疑问被大力撕开,脚底下嗖嗖窜出一股凉气,下意识的伸手摸上自己略显冰凉的脸。自己这张脸的身份是陆寒声,血盟高级刺客……
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惧将他包围,望着手里包装精美的“龙泉饮”却是被告知是拥有剧毒的蜜液。陆仁嘉冷不防打了个寒颤,警戒的向四周快速的扫视一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在暗中注意自己。【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要看穿暗地里的探子,痴人说梦!】再不管其他,低下头弓起身子,将自己隐藏在人群,快速的撤退。
酒楼之上的司徒宇早将陆仁嘉与那黑衣男人相撞的一幕尽收眼底,微微眯起的眼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从袖中拿出一枚银子安放在客桌上。唇边勾起一抹邪气的玩味,对着魏正扬道,“我们不烦跟去看看。”
“是。”魏正扬虽然不明白,司徒宇为何会对那个样貌不堪的中年男子兴致盎然,但做属下的又怎么敢妄自猜测揣摩。恭敬的跟着他,出了酒楼一路跟随着那名唤喻惜怀的男子。
司徒宇望着路边走在自己前头一个将斗笠压得极低,挑着担子朗声叫卖的樵夫,见对方面色虽不算白皙却也绝称不上黝黑,脚底下穿的还是干净的棉布鞋,半点泥土不见,这哪里像一个常年风吹雨打的樵夫?又瞥了眼街角一个衣裳破烂的拿着裂碗的乞丐,这个错漏之处就更加明显了,天寒地冻乞丐们多是糜颓不振、蜷缩一团,闭目修养。偏偏他精神抖擞绿豆大的眼睛不断的左右张望,全不在意手里的破碗……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刻,对着身边的魏正扬低声道,“看来感兴趣的远不止我一个,这个喻惜怀身份着实是个迷。”
“听袁少磊提起过,喻惜怀是他多年以前认识的一个故人。”魏正扬如实说来,接着问道,“将军那些秘密的探子可要暗中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