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夏泽(65)
☆、66.诱导
“小泽你还在生小姑的气吗?”
池家后院,夏思慧和夏泽并排而行。夏泽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上次在老宅,他和小姑也是这样一起走着。他问小姑韩玲是谁,而小姑敷衍了他的事。乍一听到夏思慧的问题,夏泽愣了一下才摇摇头。
夏思慧一直关注着夏泽的反应,夏泽摇头的刹那,她只觉得心下松了一口气。她看着夏泽的侧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夏泽脸上的线条褪去了之前的柔软,开始变得凌厉起来,隐隐透着一种她不熟悉的陌生。夏思慧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如之前一样捏一把夏泽的脸,抬起了手顿了顿又放了下来。
夏泽是真的长大了,不仅仅是外表的变化,更多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蜕变。夏思慧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她已打算独身终老,自然也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在她的心里,她一直是把夏泽当做她的孩子看待。她以前反感母亲操控她的人生才会叛逆的躲到国外一直不肯回来。如今想想,她做的和母亲又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强势直接表露,一个披着温情的外衣自以为是而已。
夏思慧想到这里,微微苦笑起来。她这次回来一来是公事,一来也是考虑把之前瞒着夏泽的一些事告诉夏泽。她不知道夏泽零零散散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多少,但有些事她觉得还是她亲口说出来比较好。
“小泽,小姑要和你说抱歉,有些事一直瞒着你。这次回来小姑就是想把这些都告诉你。你已经长大了,对事情也都有了自己的看法和判断。这些事你也该知道了。”
“嗯。”就算夏思慧不说,夏泽也会问的。
韩玲的事,爷爷遗嘱的事,还有母亲的死,夏泽想知道夏思慧到底知道多少。之前池以衡曾和他分析过,关于母亲死亡的真相,知道的人并不多,恐怕只有特定的几个人。小姑一直以来对他的好,也并非像夏源一样带着赎罪的性质,而更多的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也多亏了池以衡的这些话,夏泽才能在回忆幼时的生活时不至于太过绝望。
在夏泽的沉默中,夏思慧开始了讲述。她知道的其实和老K查到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细节而已。夏思慧第一次见到田晓静是在田晓静挺着大肚子上门找夏志成之后,当时夏志成已经要和池欣云结婚了。对于田晓静的出现,他也曾和夏奶奶有过抗争,可最终还是在夏奶奶的说服下放弃了田晓静,默认了夏奶奶把她送走的决定。
夏思慧苦涩道:“我以为三哥是经过考虑打算和池姐姐认真过日子,也就没有和池姐姐说这件事。”
知道田晓静怀孕并找上门的只有当时在家的三个人,她、夏奶奶还有夏志成。她当时才十几岁,还不明白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夏奶奶说瞒着池欣云是为了池欣云好,她被母亲说服,也觉得只要送走了田晓静就再也不会影响到池姐姐的生活。夏思慧摇摇头,她现在已年过四十,社会上摸爬打滚了一圈,已不复当初的天真,自然知道她的隐瞒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忍不住想,池欣云若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怪她?她那么骄傲,若是知道了田晓静的存在一定是不肯结婚的。如果不是她……
夏思慧叹息一声停了下来。夏泽想象着母亲当年被瞒在鼓里嫁给父亲的样子,垂下了眼,“后面呢?”
“后面?什么后面?”夏思慧不解。
夏泽平静的看着她,“后面田晓静改名为韩玲,回到海城重新找上父亲的事。”
“不……”夏思慧下意识的就要说不可能,可夏泽的表情却完全不像是开玩笑。她蓦地想起之前她在母亲面前提到韩玲时母亲的异常,动了动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夏思慧的反应证明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夏泽顿了顿,接着道:“爷爷遗嘱的事呢?”
“父亲的遗嘱……”
夏思慧下意识的顺着夏泽的话说着,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的看向了夏泽。
“你知道田晓静,不韩玲是什么时候回来找上的三哥吗?”
“母亲去世那年,或者说是同一天。”
“不,小泽,我……”
夏思慧开始变得无语伦次,心脏砰砰砰的激烈跳了起来。她隐隐猜到了什么,却是不敢去深想,仿佛那个念头是一个狰狞的怪兽,只要她去想,怪兽就会突破禁锢冲了出来,一口吞没了夏家,吞没了她曾以为的平静过往。
夏泽定定的看着夏思慧,目光幽深,淡淡道:“小姑你也意识到爷爷的遗嘱很不对劲了是吧?”
“小泽。”夏思慧近乎仓皇的打断了他的话。
夏泽没有理她,径直道:“爷爷去世之前,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算上我还有三个孙子。可爷爷偏偏隔了这么多人,把夏家珍藏的字画全部留给了我,小姑你就一点怀疑也没有吗?”
怀疑吗?
夏思慧对上了夏泽的眼睛,狼狈的扭头避开了夏泽的视线,回忆穿过层层时间之海回到了父亲逝世之前。那是池欣云去世没多久,一向身体康健的父亲突兀的以他们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当时他们兄妹五人,只有她还和父母住在一起。她担心父亲的身体,但父亲却不肯去看医生。
好几次她在半夜醒来,都发现父亲一个人在书房枯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夜。那段时间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十分的糟糕,经常背着她吵架。不仅如此,那段时间也是三哥回老宅最频繁的时候,可父亲对三哥的态度却是十分的冷淡,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三哥的存在一样。
她曾私下问过母亲,父亲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被母亲几次敷衍了过去。在她的满头疑问中,父亲突然在某一天把他们兄妹五人都喊回了老宅,喊到了只有过年才会打开的祠堂里面。当着夏家祖上的灵位,父亲表示他要把夏家祖辈珍藏的那些字画全部留给夏泽,不许他们任何人和夏泽争。
父亲的这句话无异于一个炸弹,炸的他们全部晕乎乎的,半晌反应不过来。大哥性格老实,虽然面露诧异但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是二哥十分不满,差点要和父亲闹起来,被母亲压制了下去。她还记得夏泽当时就跟在父亲身边。他当时才三岁,根本不明白父亲的话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只是茫然的看着周围。圆鼓鼓的小脸皱在一起,一脸的懵懂。她的视线从夏泽的身上移开了三个的脸上,让她看不明白的是,三哥当时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只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难堪。
遗嘱的事以父亲的固执落下了帷幕,而一向在家中强势的母亲出于意料的没有在这件事上表态,只是背过父亲嘱咐他们谁也不要把遗嘱的事说出去。母亲给出的理由是夏泽年纪太小,知道这件事的人多了未必是福,说不定反而给他招祸。
这件事之后,父亲就像是了了一件心事一样不再和母亲吵架,只是他瘦的越发的厉害了。父亲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吃药,更是一反常态的和过去的朋友全部断了联系,尤其是池叔叔,父亲最好的朋友。她看着父亲越来越虚弱,看着父亲最后连床都起不来。她曾听父亲迷迷糊糊表示他对不住池家,在她以为父亲是想见池叔叔准备喊池家来人时,被父亲坚决的制止了。一直到父亲去世,他都没有再见过任何一个池家人。
这些事她以往很少回想,或许是在连续失去了池欣云和父亲之后,她刻意的将那段记忆封存起来。她偶尔也会想起父亲当年立的遗嘱太过奇怪,但这个念头只是一瞬,很快就被她归咎为父亲觉得夏泽年幼丧母太过可怜。她从未对这件事有过其他的联想,亦或者是她不敢联想。
夏思慧的神色变得苍白起来,她彷徨的看向了夏泽,“小泽,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夏泽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道:“小姑你亲自去问奶奶比较好。”
夏思慧抖着手拍了拍夏泽的肩,“好。”
夏思慧在说完好后匆匆离开了池家,她不敢在夏泽面前继续再待下去。目送着夏思慧远去的背影,夏泽低下头摊开了手,一个纽扣大小的□□躺在他的掌心。池以衡陪着夏泽一起站在门口,看到夏泽的动作,他伸手握住了夏泽的手。
夏泽低声道:“表哥,你说小姑发现了我在她身上装的这个东西,会不会生气?”
池以衡担心的看了夏泽一眼,语气坚定道:“不会。”
“那奶奶会和小姑说实话吗?”
“也许吧。”
池以衡拉着夏泽低头在他头上亲了一下,安抚道:“别想了,一会就知道了。”
夏泽低低的“嗯”了一声。
夏奶奶会不会说实话,对他们而言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事实上到了现在,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查的差不多了。说来这一切还要感谢夏源。
最初是老K在调查夏源的时候,发现他这些年一直在断断续续的看心理医生。出于谨慎,老K想方设法得到了夏源这些年的咨询记录。在厚厚的记录里面,老K发现夏源提的最多的是一个梦境,一个困扰他多年无法摆脱的梦境。有人在他面前被推下了楼,那个人没有立刻昏迷,而是一直睁大着眼睛看着他。梦境的讲述到了这里戛然而止,后面是什么夏源一次都没有提过。只是不断的强调这个噩梦和噩梦中的那双眼睛。
老K把夏源的这个梦境片段发给了池以衡,他觉得这段梦境代表了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池以衡收到这份资料的时候距离夏泽高考只有一天的时间了,他本来打算暂时瞒着夏泽,等夏泽高考完再说。没想到老A一个没注意说漏了嘴,被夏泽翻出了这份资料。
这也是池以衡为什么在考场外看到夏源会如此愤怒的原因。好不容易夏泽看起来没有受这个消息的影响,他不希望夏源的出现再次提醒夏泽这件事。
☆、67.迁怒
夏思慧离开池家赶到医院的时候,夏奶奶正被夏思敏陪着在外面散步,病房中空无一人。
当她推开门看到空荡荡的病房时,从池家离开一路憋着的一股劲顿时如被扎破的气球一样慢慢的散了出去。夏思慧无力的合上了门,轻轻的坐在了病床上,神色茫然的看着前方。她从池家离开的太过突然,近乎是以一种逃跑的姿态。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泽,如何继续待下去。
韩玲的出现,池欣云的去世,父亲的遗嘱,这些事情就像一条线一样串在一起。夏泽什么都没说,但又像什么都说了。夏思慧疲惫的捂住了脸,努力的回想着池欣云出事当天兵荒马乱的一幕。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阴天,到了晚上的时候似乎还飘起了小雨。她和母亲因为结婚的事闹了几天的气,一直都没有回老宅,而是在同学家借住。就在那天晚上,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初始她还以为是母亲妥协了,高兴地接起了电话,没想到母亲在电话中却是告诉她池欣云出事了,正在医院抢救,让她尽快赶到医院。
当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时,抢救已经结束了。医生说池欣云送到医院之前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只是病人家属不相信,执意要求医院继续抢救而已。她不肯相信池欣云去世的消息,茫然的看向了周围。她听到三哥在池叔叔面前忏悔,他应该早一点回家的,说不定欣云也不会出事。她听到母亲替三哥解释,是他们把三哥叫回了老宅,耽搁了太长的时间。
闹闹哄哄中,池家人什么都没说。她当时很轻易的就相信了三哥的话,当然她更是不会去怀疑母亲的话。整件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意外,一个悲剧的意外。
夏思慧想到这里,脑海中跳出了夏泽的话。三哥的忏悔,母亲的解释,就像一个沉甸甸的大石头一样压在了她的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夕阳西坠,余晖透过玻璃均匀的洒落在了病房。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里传来了夏奶奶和夏思敏说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