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养我众将士[种田](51)
见戚昔看着自己,燕戡笑道:“抱久了累。”
戚昔别开头,抿唇不语。
这人明明是看不惯自己抱着小黑。冠冕堂皇。
两人的眉眼官司阿兴不知道,他勤勤恳恳地把地里收拾了一遍。泥土松软,下地出来鞋底沾着极为厚重的泥。
阿兴蹲在边缘用草叶扒拉下来,跟燕戡问了声好,乐乐呵呵地拿上种子走了。
“走,用饭。”
手腕被燕戡隔着衣服拉着,戚昔落后他两步慢走。
周子通不在,阿楮也不会主动跑到这边来吃饭。所以朝食就他们两人用。
戚昔想着刚刚阿兴说的地,问:“隔壁跟这边一样吗?”
“那边啊……就是跟外面一样,都是一排排的石头房子。”燕戡脚下慢了些,跟戚昔并排。
一般戚昔问了,就是他对这事儿有点兴趣。燕戡自然跟他好好说道。
“以前这宅子的主人有钱,几乎要将斜沙城整个西北边都圈起来建他的私人园子。”
“他倒是想得好,要在这北地建一个江南园子。”
“不过地圈起来了,还没建完就因为贩卖私盐被抄了。后来这房子被划给咱燕家当个落脚的屋子,我祖父嫌弃院子太大,就只住北边。南边给战场上退下来不愿意走的将士们。那些石头房子就是他们建起来的。”
“至于剩下那块几百亩的地就被他们当庄稼地,或者帮周子通种点药材。”
“因为这里面没什么河,所以种庄稼用的是修的池子里的水。地虽大,但收成一般。”
戚昔点点头:“北边种地靠得都是河里的水。”
“差不多,这边下雨少。”
说着到了饭厅,燕戡帮戚昔拉开凳子。
戚昔道了谢坐下,燕戡目光扫了一眼他的肚子。
圆滚滚的,很可爱。
他想摸一摸,但现在不是时候。
*
春日农耕忙。
最近的一段时间,种麦子的人也已经将麦种下地。
宋四娘家因为要卖这用面做的吃食,所以一概是种的麦子多些。
他们在东边有一块七分地,就是专门种麦子的。这会儿他家男人打沟,她就面朝黄土一点点撒麦种。
隔着一块田地里,一老者慢慢锄里的草,穿着灰麻布衣服的小孩撅着屁股,拿着根儿树枝在地里掏啊掏。
不是铁树是哪个。
“铁树啊,可别把庄稼弄死了。”
小孩抬起头,见是冬日帮他们扫雪的宋四娘,笑着道:“宋奶奶,我在抓老鼠!”
“爷爷说地里的老鼠把种子吃了。”
“可不是!”宋四娘想到自家男人挖地时挖出来的洞,里面可是成堆的没吃完的粮食。都给她捡回去喂后院里的鸡了。
地里像铁树这个年纪大的小孩不少。
他们成群结队,肩上扛着木棍,棍上挂着个小笼子。笼子里面窸窸窣窣的,都是刚刚抓到老鼠。
这个时节,大人农忙,怕小孩闲不住就让他们去地里抓老鼠。若抓到几只,那便奖励一文钱。
凑齐两三文,就可以买些甜嘴的糖葫芦或是蜜饯儿了。
北地的孩子春播后总能吃上一两根糖葫芦的。
麦种撒完,菜种也都下了地。这春播才缓缓告一段落。此后的时间里就是盼着天气好点,让地里的苗子好好长。
“春雨润如油”。
一晃几天,细密的雨从早下到晚上。土浇透了,种子也落地生根,破土而出。
空旷的田地上,环绕在四周的矮山里渐渐飘出来淡淡的燃烧的纸钱味。
细雨绵绵,杏花盘旋坠地。也不知被踩了几脚,彻底落花成泥。
清明祭祖,斜沙城里的人几乎都往城外走。
一天的雨几乎没有断过,打在油纸伞上,如泪滑落,莫名的哀伤。
原野外渐渐响起凄惶的哭声。
阴云压城,战死了不知多少将士的斜沙城外鸦雀哀嚎。这一天的斜沙城格外的沉闷。
也只有在这一天,刻意藏起来的哀伤在看见山上绵延的坟堆的时候,如洪水泄闸,压抑不住。
将军府里,戚昔早上起来便察觉到府中的气氛不对劲。
照旧吃完饭,戚昔在屋里逗弄小狗。而经常与他寸步不离的人却破天荒地将自己关在了另一个屋子了。
戚昔松开小黑让他自己在屋里跑,走到门边,仰头看着细雨如丝。
府中不知岁月,但前些日子阿兴还念叨今年不过寒食节。仔细算一算,今儿怕是清明了。
而清明一过,春日也不剩几时了。
独自站了一会儿,戚昔觉得有些不适。凉风吹进门里,心里也似乎空荡荡的。
戚昔到凳子上坐下,看着西边那紧闭的房门发呆。
清明是悼念逝去的人,所以这个节日总是弥漫着散不去的哀伤。
戚昔想了想自己可曾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人,手抵着额角,自嘲一笑。
他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人,哪里有什么值得在清明节怀念的人呢?
笑容敛下,戚昔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门。
他安静坐着。不知多久,狗崽玩儿累了,趴在他脚上睡觉。戚昔抬眸,又对着西厢房皱了皱眉。
他摸了摸肚子。
兴许是饿了,他站起来,轻轻拨开脚下的狗崽抬步出了门。
沿着连廊,走到他看了许久的门前。
曲指打算扣上门,却又放轻了动作,贴在门上。
戚昔低头想:自己又是在做什么?
他犹豫着,还是将手放了上去。门没栓,轻轻一推就开了个缝隙。
“进来。”里面传来低哑的声音。
屋里很黑,窗户都关着,透过缝隙只能看见桌前模糊的人影。
戚昔将门推开,迈定步子进去。
双手合拢将门关上,室内倏地又暗了下去,犹如黑夜。
适应了一会儿,他看清坐在凳子上的燕戡。他肩背微弯,像斗败了的雄狮,沉默地注视着桌上的东西。
戚昔肚子一疼,他拧了拧眉,手搁在上面让里面的小不点安静。
“过来。”燕戡低声道。
屋里安静,戚昔听得清楚。
他犹豫了一瞬,接着缓步走近。还没看清男人的神色,腰上一紧,人就已经坐在了人家怀里。
他就知道。
戚昔尝试着站起来,但无奈腰被环住,身子又不便。只能被人当娃娃似的抱着。
肩膀上贴来温热,戚昔僵硬一瞬,又慢慢放松。
见桌上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剑,手柄上磨得反光,戚昔明了。怕是在惦念哪个人。
他抱着肚子,闭上眼睛打盹。
在外面盯着这边看了一上午,他有些累了。坐着的腿肌肉紧实,不像木头那样硌人,正适合自己现在的样子。
燕戡不说话,他也就在安静的环境中慢慢睡了过去。
这些时日以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早已经熟悉了燕戡。
而听到戚昔均匀的呼吸时,燕戡喉间发出似无奈一笑。
真是……
到底是来安慰自己的还是来睡觉的。
他额头轻轻在戚昔的脖颈间拱了拱,随后将人侧抱好,轻拍着哄。
戚昔睡得迷迷糊糊,手把燕戡的衣摆当被子揪着。猫儿似的蹭了蹭,愈发熟睡。
而燕戡看着桌上浸透了鲜血的长剑,又失神片刻。
清明,是燕家军一万五千名将士与他爹燕战、二叔燕勇的忌日。正是因为那一场惨烈的战役,大顺朝的皇帝才能安稳在位这三十年。
但是显然,他陈家早忘了燕家曾今为大顺做的一切。如今连将士们的军粮都要克扣。
燕戡嘲讽一笑。
他爹从小教育他忠君爱国,可君也要分什么样的君。
寒眸闪烁,不知想了些什么。待到气息平和,燕戡低下头,侧脸在怀中人脸上蹭蹭。
他如今有了牵绊,不得不多加考虑。
戚昔被他一张糙脸蹭得皱了皱眉,埋头藏了起来。燕戡轻笑一声,稀罕地将人搂紧。
夫郎啊……
他怎么会遇到一眉一眼都和他心意的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