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美食耽误的名士们(134)
傍晚时分, 谢云曦至北齐的消息突然传来, 无心来不及准备, 便火急火燎地跑到启安家借了阁楼。
一夜折腾, 这会儿他自是腹内空空, 饥肠辘辘。
回想起启安家中弥漫的饭菜香,无心连咽好几口唾沫。
饥饿和脸面之间,他选择了脸面。但饥饿蔓延的空虚感实在令人焦灼煎熬。
郝平凡似有所感, “先生, 您是不是饿了?”
无心嘴硬,“不饿。”
“哦,那好吧。”
郝平凡虽然常把无心“怼”得哑口无言,但本质上却是个单纯憨厚的好徒弟。
无心说不饿,他便全然当真。
一手牵缰绳,一手摸衣兜,没一会郝平凡便从袖兜里掏出一块厚实的馅肉大饼。
滚圆的面饼包裹着猪肉,经由高温熏烤的饼,表层金黄酥脆,内里鲜香软嫩,配着些许葱沫芝麻,当真是极为朴素美味的面食。
要说这大饼还是启安临别前,避着无心塞给他的。因他一直将饼藏于袖内,时间也不算久,故而这饼如今还留有些许余温。
郝平凡拿着饼问:“先生,您吃饼吗?”
“不吃。”拒绝的依然决绝果断,然而刚说完无心便有些后悔。
温热的大饼,伴着实诚的肉馅,一口咬下,谷香肉香盈满唇齿。咀嚼吞咽间,食香溢散。
“啧啧啧,真好吃,启嫂的手艺越发好了呢。”郝平凡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没心没肺。
一口气吃下两块大饼,却全然没察觉无心此时已满脸漆黑。
腹内唱着空城计,身前坐着蠢徒弟,鼻尖闻着谷肉香,耳边听着咀嚼赞。
——哎,他到底造的什么孽,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又蠢又气人的傻小子做徒弟。
抬头仰望夜色,心中抑郁难平。
骂——徒弟太傻,骂了也白骂。
打——皮糙肉厚,还是他自个手疼。
对于郝平凡,无心自知打骂无用。而纵观今日之事,本质上还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话虽如此,但无心还是决定迁怒旁人,“这大晚上的老朽还得在外奔波,说来说去都是谢家那俩姐弟的错。”
又道:“哼,一声不响地来什么来,特别是谢云曦那小子,都是他勾得我满心好奇,若非如此,老朽好好的能不吃晚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心继续无理取闹地冷笑,“求医是吧,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小子有几分诚心,呵呵。”
反派气场全开,浑然一身黑气。
听着自家先生这毫无道理,又极胡搅蛮缠的迁怒之言,郝平凡亦觉谢云曦姐弟无辜可怜。
作为一位正直憨厚又格外纯良的徒弟,他自认有义务把自家先生拉回“正道”。
咔嚓咔嚓地咀嚼着,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饼,“先生,您……”。
不待郝平凡把话说完,无心的肚子竟不争气的响起“咕噜”声来,且这一声还格外的清晰响亮。
无心:“……”现在把人毒哑、毒聋还来得及吗?
郝平凡:“……”糟了,饼都被他吃完了,这可怎么办,先生刚不是说不饿吗?好吧,可能是现在饿了。
——呜呜呜,那他现在把饼吐出来先生还能吃吗?
思维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的师徒,人生都挺……艰难。
当然,更艰难的也许、大概、可能是——被莫名其妙迁怒的谢云曦。
第103章
对于自己无辜被迁怒之事, 谢云曦自然毫无所觉。
他一入北齐谢府,便被一群郎中包围。
待细细诊断, 也不过是过于奔波劳累缺眠少觉, 至于大腿内侧的外伤,自然也无大碍。
了了用过膳,略一洗漱上些药膏后, 谢云曦便闭眼睡了过去。
连着两宿未眠, 他早已是樯橹之末,能强撑到现在已是十分不易。
谢年华洗漱完过来, 刚跨过门栏便瞧见怀远向她比了个食指碰唇的静声动作。
心下了然, 脚下步伐不觉轻缓下来。待谢年华上前几步便瞧见少年斜卧坐榻, 双眼紧闭的模样。
怀远拿着一床被褥, 细细覆在少年的身上。
酣睡的少年浑然未觉, 细密纤长的睫毛下晕染着青黑的阴影, 像化不开的浓墨凝聚在如玉白皙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刺眼。
榻侧,烛火朦胧;窗外, 风吹树影婆娑;此间, 岁月正好。
谢年华默然靠近, 伸出手轻戳了戳少年脸颊上清浅的梨涡。
“三郎, 曦三郎, 谢云曦……”
悠悠轻唤, 不见回应。
谢年华蹲下身来, 平视着安然沉睡的谢云曦。
温柔的烛光闪烁,映照在少年精致的眉眼间,衬着少年越发的乖巧温顺, 好似江南烟雨后的白莲, 清新脱俗,不染凡尘。
可惜,也就睡着时能这般温顺乖巧。
然而,纵然知道这人是个不着调的吃货,且常年累月的不见安生,但仅瞧着他那张得天偏爱的容颜,谢年华也不可避免地晃了神。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来此处的最初目的。
她常年爱往外跑,自然清楚透支体能后最煎熬并非当下,而是清醒后的第二日。
此番过来,她亦带着几位擅于推拿的侍女,原是想让她们为谢云曦推拿一番,虽不能完全抵消明日的酸痛,但至少可以缓解些许不适。
然而少年好眠,睡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谢年华对着少年的脸连戳带摸,吃尽了豆腐,可依然不见少年有苏醒的迹象。
自认“铁石心肠不为美色所动”的谢二姑娘此时却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实在不忍心惊扰少年,可若是任由他睡着,明儿一早这人必定是腰酸背痛,骨肉酸爽非常。
叫或不叫,这问题实在艰难。果断如谢年华,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做出何种抉择。
犹豫着,纠结着,谢年华罪恶的小手却流连在少年嫩滑的脸颊上戳戳碰碰,十分的不老实——当然,她本也不是个“老实”的世家女郎。
一下,两下,三四五六下……
少年不胜其扰,本能地伸出手挥动了几下,好似驱赶蚊虫一般。
而在他伸手的刹那,谢年华很是心虚地缩回“罪恶之手”。
静默了好一会,待见少年睡得沉稳,未见清醒,她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放下心来,指尖便又开始蠢蠢欲动。
看着少年的睡颜,谢年华终于理解谢和弦为何总爱用“可爱”这两字夸赞对方。
可可爱爱,白白嫩嫩,手感极佳,触之忘忧。
这般可爱的少年郎就算不卖惨,也没人能忍心为难或拒绝他的请求的。
——嗯,除非那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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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黎明破晓。
谢云曦自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的第一感觉便是全身散架,肌肉酸痛。
精力、体力透支的后遗症,虽比想象中来得更加汹涌,但好在他这些年身子骨硬朗不少,倒也不至于下不了床。
只是脚刚触到地面,全身上下便如电流横穿过四肢躯干一般,那酸爽,简直令人“回味无穷”。
但想着时间紧迫,人命关天,谢云曦也只能咬咬牙,强忍着不适,继续起身。
迅速梳洗换装,收拾好衣着服饰,准备一早便去百草居拜访无心。
只是洗脸时,他总觉脸颊有些许怪异之感。
照了照镜子,摸了下脸,谢云曦很是疑惑地观察道:“四肢酸痛倒也正常,可我这脸怎么也……这一路我也没吃什么,竟没有过度咀嚼,也未贪吃零嘴,难道赶路赶的久了,脸也会累?”
“……”怀远正令侍女上前为谢云曦梳发,炸然听到这问题,手上动作一顿,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在揭露谢二姑娘“乘人之危”和“助纣为虐”掩盖真相之间,怀远陷入摇摆。
好在,谢云曦这会儿惦念着“血荒”,自然无心细想其中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