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攻,绝不爱慕师尊(241)
门阖上,云谏似有些站不住,踉跄着跌靠在门框上,唇角边源源不断渗出的血液被他拂袖擦去,整个人麻木地不像活着。
神色淡淡,内心空落。
“砰——哐——”
破碎躁声骤然在殿内发作,云谏蹙眉瞬间,门「哐当」一声发出巨大响声,被推开打在墙上,摇摇欲坠,温暖的身躯就撞进他怀里。
他往后跌了两步,愣怔一瞬,摩挲着对方鲜血淋漓的手腕,便什么都明白了。
将夜身上的灵息还未散,此前借助菩提仙草而恢复的神力,第一次使用就用在了挣脱云谏缚他手腕的绳索上。
少年牢牢抱着他的腰,双臂扣成死结,脸埋在他肩窝里,抽噎不断,近乎喘不上气,流淌不休的泪早就将他胸膛前的白衣洇透。
“骗子!你……你骗我!骗子——”
他哭着,声嘶力竭地喊着,喉咙哑了,眼也哭肿了,只当攥住救命稻草一般死不松手。
抱着才觉云谏的身体是有多凉,如霜寒,如雪冰,捂不热,含不化。
心底如深潭死水,无波不动,可身体却比感受反应地更快,云谏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抚上少年凌乱的长发。
平静地说:“你乖一点,进去,让步凌尘给你融魂。”
“不要!!我不要!”
将夜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哭喊,蹭乱了云谏的衣襟,模糊的视线里,倒映的都是云谏再无情绪的面容。
“我不融魂了,我都知道了,你把涅槃之力收回去,我可以不要醴泉的那一半魂灵,也可以不要将夜的那一半魂灵,但是……我不可以把你弄丢了……”
他哭得泣不成声。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以为让我独活是为了我好?你以为的……都是你以为!!你问过我要不要吗?你怎么这样啊……”
“呃……”看着无动于衷,僵硬地任他抱着的云谏,将夜缓了很久,似明白一切不可挽回,他渐渐找回平静,努力止了哽噎。
忽然笑了,捏紧了云谏后背的衣衫。
“凤岚云谏,你非要如此是吗?你非要这样吗?”
他又哭又笑着看他师尊,而后——
“啪——”
一巴掌使劲掴在云谏脸上,苍白的皮肤立时泛出红痕。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紊乱的呼吸,看着云谏,眸中的痛苦和绝望化作释然的凄笑,毅然决然道:“我告诉你,凤岚云谏,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你非要如此,我便殉了你,这魂我不融了,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他想起冰棺中相依的两具尸体,当时还觉得若那真是他们的前世,好在还能死后同穴。
但今生的他们能相守相伴活下去,已是莫大荣幸,结局总要比前世好得多。
却没想到,云谏瞒着他,暗自做下的决定,竟比那冰棺中的结局还要残忍。
但将夜根本不知,一个把所有执念都掏空的人究竟有多冷漠。
将夜做了这个决定,可对方并不认可。
云谏摸到他的手背,轻拍了两下,淡淡道:“放手,进去融魂。”
“我不!”
他抱地更紧了,死都不撒手。
但是……
他听见他师尊浅叹一声,而后苍白的薄唇缓缓开启,犹如禁锢的强制指令脱口而出。
“松手。”
“我——”
双臂竟主动从云谏腰上挪了下来,将夜瞪大了眼,红肿着布满血丝的眸难以置信地逡巡在云谏的脸和自己的手上,任他如何反抗挣扎,双手都不听使唤,直到彻底脱离对方,垂在身侧。
云谏的命令犹如魔音般,不可抗拒。
将夜胸膛前的皮肤忽地燃起炙热,就像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烧透一般,他垂睫看着自己胸前彩羽形状的烙印散发着冰蓝色的光,又望见云谏的胸前透出的金红光芒。
霎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顿失色彩,面如白纸。
比翼鸟烙在他们之间的子母彩羽,竟被云谏用来束缚他,驱策他放手,原本将夜以为用来将对方拴在身边的东西,竟成了推开自己的工具。
云谏沉默须臾,轻舒一口气,冷然地道着诀别的话:“我自知自己不是什么能舍弃自己,成全他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一出生就被当作祸害,人人避之不及的时候,还选择苟活下去,也不会在我母尊为了我献祭天地时,在那么多谩骂中继续活着,更不会在梧桐诓骗我说九天即将坍塌,唯我献祭可救的时候,还从凛冬崖逃了出来……”
没了情绪,未必是一件糟糕的事。
那些云谏希望去淡忘的,避之不及的话题,他现在说出来过于轻松,就像故事的主角不是他自己,而是旁人,他只是个叙述者一般。
“不是的……”
将夜的唇被云谏伸手捂住:“你听我说完。”
“活着,我想占有你,让你时时刻刻不得离开我,那些阴暗你或许不知有多浓重,我甚至想过要找个无人之处,断绝你和所有人的联系,给你拴上锁链,让你永远都只能在我身边,哪怕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身侧。”
他从不温柔,也不和善,不是什么清风霁月的仙尊,更不是什么儒雅君子,床上说那些污浊话语时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他私心就是一个要将所爱绝对占有的人,暴戾阴鸷才是他这张温和面容下,最为本真的模样。
“你眼中的我都不是真正的我,我没那么温柔,也没那么大度到可以原谅所有伤害我的人……在你出现之前,我活得没意思,不止一次地想过要不要拉着整个天下人和我一起下地狱。”
“这些阴暗……没人知道……”
云谏那睁不开的眼对着将夜,就像是能看见他一样,掌心轻抚着对方脸颊,温柔至极,却冰冷如霜。
“直到前些天,我还在想,如果你治不好了,我就殉了你,总之……我并不愿意独活于世,这个世界没意思,也不想留你独活,我怕泉下寂寞,也怕你留在人间被欺负,或者……很多年后忘了我,又和别人相爱了,那我怎么办?”
“唔……”
将夜想说话,想说:我愿意的,我愿意和你一起,生或者死都可以,你别离开……
可他唔唔了半天,还是被对方冰凉的掌心堵着唇。
只有滚烫的泪一滴一滴落在对方指缝间。
灼烫炽热。
洒在快凉透了的手心,云谏静静感受着这片最后的余温,没有涅槃之力,他的涅槃火都快熄了,身体就快凉透了。
云谏忽然笑了笑:“要不是喝了那……总之,如今这样才好教我放下,要是以前啊,我定然舍不得的,如今……你便替我活一次,活着……”
肢体习惯是本能,比意识快上好多,他已蜷指轻轻刮蹭着少年泛红的鼻尖。
手指温柔地抚摸爱人,嘴上却冷静地说着诛心的话。
“一个人的人间太寂寞了,你若爱上别人,我不怪你。”
“呃……”
“那个闻人玥……算了,他连自己都保护不好,选洛言吧,你与他关系交好,他也很喜爱你,最重要的是他有能力保护你,你……”
“滚——”
将夜拼了命地挣脱禁制,凶悍绝望的话挣扎出喉咙。
泪珠子断了线,一字一句恶狠狠:“你滚!你去死好了,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自戕!你死我也要和你埋在一起!”
“谁他妈要和别人在一起了?谁他妈的要爱上别人了?你想的倒美,你想的真美!”
云谏愣怔了会儿,平静地伸手抚去少年脸颊的泪。
轻柔道:“没关系,子母彩羽不会因为我死了就失效,我会在我死前留下最后一道命令。”
“将夜,疼痛是一时的,很多东西都会被时间冲散,再不济……去找君衡吧,找他要点可以忘忧的东西,迟早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