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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香疗法(62)

作者:少年白 时间:2022-03-29 10:51 标签:病娇 疯批

  杜双慈回头说:“快去拿个毛巾来给孩子擦一擦,找你的衣服给他换一换——”她的神情关切而慈爱,充满了担忧。李信昀却神情木然地抱紧了手中的文件袋,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地说:“……我有事情和你们说。”
  容振去拿了一张条宽大的浴巾出来,杜双慈接了过来想要给李信昀擦一下身上的水,说道:“有什么事情也得把身上擦干了啊,不然感冒了怎么办——”
  李信昀退了一步,避开了杜双慈的动作,然后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
  “小昀,”杜双慈惴惴不安地看着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想给你们看一样东西。”李信昀置若罔闻,他躬身将手上已经被打湿的文件放在桌上。文件袋的表面已经完全被洇湿,袋子上面的字迹已经开始模糊,但是即便如此,明亮的灯光下,文件袋上的名字还是清晰可见:永光鉴定中心。
  杜双慈手中还拿着毛巾,看着摆着桌面上的文件袋,她的手抖了抖,心中的不安有如有了实感一般,拽紧了她的心脏。她几乎是有些结结巴巴地问李信昀:“这是什么?”
  “我觉得……二位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李信昀俯下身,然后打开已经被雨水濡湿的文件袋的封口,他从里面取出几张A4大小的、钉在一起的纸张。因为有文件袋保护的缘故,纸张尚且还是干燥的。李信昀翻到了最后一页,手上未干的水迹沾到纸面上,迅速将纸张上的铅字晕染开来,杜双慈和容振的视线睡着他的动作落最后一页纸张上。
  “……依据DNA检测结果,所提供父系样本与母系样本可以排除是所提供子女样本亲生父系和亲生母系的可能……“
  杜双慈肉眼可见的脸色一白,她和容振迅速的对视一眼,强自镇定地笑着说:“小昀,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信昀抬起头来,直视着他们,他张了几次嘴,似乎是难以启齿一般,最后他还是声音嘶哑地开了口:“我真的是容昀吗?或者说……你们真的有容昀这样一个儿子吗?”
  一刹那间,房间里静得出奇,似乎只剩下玻璃窗所无法隔绝的雨声,连呼吸也已经被屏住。
  杜双慈和容振互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出了震惊与慌乱。杜双慈讪讪叫道:“小昀……其实这个我们可以解释的……”然后容振抓住了李信昀的手臂,说道:“算了,双慈,既然他已经做到这样了,恐怕是已经遮掩不过去了。”他看着李信昀,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
  他们在桌旁相对而坐,那份白纸黑字的报告依旧摆在桌面上,看起来无比刺眼。
  “是你上一次来的时候吗?那时候你就已经开始起疑心了,所以你上一次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探望我们,”杜双慈轻声问,“而是为了拿到去检测的样本?”
  李信昀没有回答,但答案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之前李信昀来了一次,来探望容振与杜双慈,借着帮他们按摩肩膀的机会,李信昀拿到了他们的毛发样本。
  李信昀从前其实并不常常来容振和杜双慈的家中探望他们,这世上最熟悉孩子的自然是父母,他惧怕容振与杜双慈发现这具躯体的灵魂已经被更换,更无法和他们成为世界上最寻常的儿子与父母,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最寻常的子女与父母应当是什么样子——可是谁能料到,他们根本也不是这世上最寻常的子女与父母。
  多么荒唐可笑。
  这种近乎荒诞的欺骗与隐瞒,李信昀或许应该异常激烈地和他们争吵,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李信昀却觉得无比疲惫,他甚至连一句质问的没有力气都没有,三个人只是静静地互相望着。李信昀坐在坐在容昀和杜双慈的对面,手里抓着披在身上的毛巾,那是杜双慈披在他的身上的。他身上的水迹很快就将毛巾浸的湿润,只带来更冷的感觉,冷意仿佛从皮肤侵入了骨髓,他似乎连骨头都在发抖,可他看起来却只是僵直地坐着,看起来无比冷静地在等待着容振与杜双慈的坦白。
  容振问:“你知道了多少?”
  李信昀喃喃道:“正是因为我不清楚自己知道的是多少,才觉得可怕……”他闭了闭眼睛,“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的孩子如果长到如今,也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吧,他在十五岁的时候,跳楼自杀了。大概是我们年轻时候造的孽太多了,所以我们才会失去他吧。”容振此时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一分一毫往常那种严父的影子,如果他是一个父亲,想必应该会是一个毫无原则地溺爱孩子的慈父。
  容振和杜双慈年轻的时候当过话剧团的小演员,后来穷得叮当响的话剧团垮了,他们便出来自力更生,他们发现比起在台上演戏,他们更擅长在生活中演戏,于是他们开始以诈骗为生。他们很擅长扮演各种角色进行诈骗,也很擅长脱身,留下一地狼藉给苦主。
  直到后来听闻了其中一位苦主跳楼自杀的消息,他们心有余悸,惶惶不安,方才决定金盆洗手。后来他们过了一段时间安稳平静的生活,直到十五岁的孩子从学校楼上跳了下来,当场身亡。
  后来的调查说,大概是他们的孩子患有抑郁症。容振与杜双慈对这些毫不了解,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容振与杜双慈也花了许多心力照顾他,他们那样爱他,可是还是失去了他。
  容振与杜双慈数度做梦,梦见孩子跳楼,渐渐孩子的样子和他们欺骗过的那位自杀的苦主重合到一起,从楼上跳下来——虽然不论是哪一场跳楼,他们实际上都未曾见过,却成了他们不能逃离的噩梦,他们想,或许这是报应。
  “后来,有人找上门来,我们才发现这报应还没有结束。”
  李信昀的声音微微发抖:“……谌泓渟。”
  “是。有一天,谌先生找上了门,他查到了我们从前所有的事情,”容振叹了口气,“他邀请我们,扮演一个人的父母——那个人就是你,否则……”
  否则谌泓渟就不能够保证他们的过去不被泄露。
  谌泓渟并不直白地威胁他们,只是说,他的爱人是福利院出来的,因为事故失去了记忆,他希望容振和杜双慈可以给予爱人一个符合世俗想象的圆满的家庭,成为这世上最亲密又最寻常的家人。
  假装得久了,有时候容振与杜双慈恍然真觉得李信昀是他们的孩子一般,倘若他们的孩子健健康康长到如今,大约和李信昀差不多的样子吧。
  但越是如此想,他们越是觉得愧疚,愧疚于这欺骗的本质。李信昀不敢与他们亲近,他们又何尝敢与李信昀亲近呢,假的始终是假的,他们始终没有办法成为这世上最亲密又最寻常的家人。
  “对不起。”容振说。
  而杜双慈捂着脸,不敢看李信昀。
  容振说:“我们会去自首的……逃了那么多年,这报应,总归是逃不过去的。”
  “我想,大概没有那个必要……”李信昀看着他们,容振与杜双慈的年纪都已经不小,鬓角都已经斑白了,他们看起来太普通平凡,很难叫人料想到这两人年轻的时候竟然是一对诈骗犯。
  可即便是曾经是再高超的诈骗犯又如何呢,还不是轻易地被谌泓渟骗了,甚至谌泓渟骗得并不高明。他让容振和杜双慈来扮演一对父母,给予一个与自己早逝的孩子相似的孩子所渴望的独一无二的爱,这比起欺骗,更像是一个弥补内心悔憾的机会。
  谌泓渟利用的是这对夫妻掩藏于心底的经年的负疚感与赎罪欲,来为李信昀打造一个不容李信昀产生质疑的牢笼。
  李信昀自嘲地笑了一声,为容振夫妇,更是为自己:“你们的孩子和我一般大,他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你们曾经犯下的案子,大概都早已经过了追溯期,至于我……”他俯身重新拿起文件袋和鉴定报告,“我不是你们的苦主,不是你们欺骗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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