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备胎的自我修养(45)
“我在想我晚上睡哪里。”顾言湛老老实实地说。
“我这儿能睡下。”司以钧错开眼神, 说。
要是聂俊关舟弈这会儿在场,指定惊得都不认识司以钧这人了。他不仅脾气差得很, 而且特别讨厌和人肢体接触。别说和他睡一张床了, 要是谁挨他近点儿,他都要瞪人。
但顾言湛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穿越进来之前,也没少和自己的朋友同学挤一张床, 更何况司以钧这儿的床这么大。他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又不知道别扭在哪儿, 听司以钧这么一说,他就没再多想, 脱了拖鞋上了床。
两个人本来回家的就晚,这会儿已经快十二点了。顾言湛躺上床就想关灯,手伸出去又顿住了。
他转过头去看了看司以钧。
窗帘虽然厚, 但是外头的闪电还是可以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司以钧说:“留盏床头灯就行了。”
顾言湛应了一声,将灯关掉了。
接着,两个人各盖一床被子, 躺得很远,谁也没说话。窗外雷雨大作,顾言湛累了一天,虽然觉得有些困,但却一直睁着眼。
他有点不放心。
自从关掉了灯。旁边的司以钧就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借着床头灯微弱的光亮,他能看见对方平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也没动。
……难道是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顾言湛小声地喊了一声:“司以钧?”
司以钧声音极轻地嗯了一声:“什么事?”
他依然没睁眼。顾言湛把手探出被子,试探着碰了一下他搭在被子外面的手腕。
凉冰冰的,全是冷汗。
顾言湛:“……。”
他没犹豫,往司以钧那边挪了几下,隔着被子躺在了他身侧。他肩膀碰着司以钧的肩膀,伸出手,覆着司以钧的手背,将他一只手攥住了。
他不知道怎么说安慰人的话,在这个时候,言语上的安慰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动作有点笨拙,不过他相信,这样还是可以把温暖传递给对方的。
司以钧睁开眼,侧过头来看着他。
“你是不是个傻子啊。”
顾言湛一愣:“……啊?”
司以钧接着说:“你非要管我干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害怕的。”
他嗓音有点哑,像是自己跟自己犯倔似的。
但是顾言湛对上了他的眼睛。那双线条凌厉的眼睛,这会儿水汪汪的。他鼻梁上的痣离他内眼角很近,看着就像掉了眼泪。
明明就是个缺爱的小孩子。
“没有,没说你害怕了。”顾言湛的声音染上了两分安抚。“你房子里是不是有点冷?开个空调吧。”
司以钧:“……算了。”
两个人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隐约能听见司以钧平缓的呼吸声,又握着司以钧的手,顾言湛就放心多了。他的生物钟准时得很,没一会儿就困得打起了瞌睡。
就在这时,司以钧轻声开口了。
“……我总是忘不掉家里的事。”他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按理说应该忘了,毕竟我从没跟他们计较过这些。”
顾言湛本来已经陷入了浅眠。听到司以钧说话,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时间没分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嗯了一声:“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你不要逼自己。”
司以钧没有回应,接着说道。
“我对他们没什么意见,但是他们的确不该生我。”
顾言湛迷迷糊糊之间知道,他说的是他爸妈。他正要说话,就听见司以钧又说话了。
“我没什么用,也只会找麻烦。”他说。“我不是好人,生来就不招人喜欢。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他们早点儿找地方把我扔了不就行了?随便哪条河,荒郊野外的。司维兴那么大本事,扔个小孩儿,没人知道。”
顾言湛侧过头去看向他。
司以钧平躺在那儿,眼睛盯着天花板。他脸上没什么情绪,但顾言湛没来由地觉得很难过。
接着,司以钧勾唇一笑。
“但是他们偏他妈不。他们自己过得就够恶心了,还要连带着我一起恶心。”他说。“再让我这个混蛋去恶心他们。”
顾言湛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司以钧感觉到了手背上的力道,侧过头去。
“怎么了?”他说。“……我随口说的,吓着你了?”
顾言湛摇了摇头。
“你别这么想,你明明已经很好了。”顾言湛侧过头去,对上了司以钧的视线。
“你父母的错误跟你没关系。他们的错误给你带来的痛苦,是他们的问题。你能变成现在的司以钧,是因为你自己足够好,跟他们也没有关系。”
司以钧眼神有些怔愣,直视着他。
顾言湛这会儿困得脑袋有些迟钝,但是说话的冲动却强得很。他一点都没斟酌,心里想了什么,就全都说了出来。
“你原不原谅他们,都没什么,他们不重要。以前的事情忘不掉,也就算了,都是发生过的了。”他说。
“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现在的司以钧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他以后也会越来越好。重要的是他要快乐,要摆脱阴影,从里头走出来。他应该快乐……也不应该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束缚。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他说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了。
他半梦半醒之间把自己埋了了很久的话讲了出来。不仅关于司以钧的父母,还关于原本的剧情。
司以钧以前过得已经够惨的了,可他连谈恋爱的自由都没有,都是被剧情圈定,强行按给了一个很不怎么样的女生。
顾言湛觉得很憋屈。
他嘀嘀咕咕地说话,没一会儿声音就逐渐轻了下去,渐渐消失了声音。
司以钧侧过头,就看到自己的枕边,顾言湛已经睡着了。他呼吸均匀,嘴唇微张,面对着自己侧躺着,柔软的黑发散落在枕头上。
又乖又安静。
司以钧忽然勾起嘴唇笑出了声。
“笨死了。”他轻声说。“别人躲我都躲不及,就你这个傻子,说老子是好人?”
他语气凶得很,还很霸道,但声音轻得只剩下气音。
他动作也很温柔,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接着抬手轻轻扒拉着顾言湛的脑袋,让他轻轻靠在了自己的肩窝里。
他被顾言湛握着的那只手,翻了个个儿,反手将顾言湛的手包裹在了掌心里。
窗外雷声渐熄,只剩下哗啦哗啦的雨声。
————
司家大宅坐落在京郊的山上。
一夜雷雨,将大宅整个包裹住了。恢宏的一栋城堡,在漫天暴雨里像块渺小的浮萍,像是随时会被淹没似的。
半夜两点,司维兴还是没睡。
这种工作对他来说是常态了。他手里把持着这么大的一个商业帝国,大小的决断都要经过他的手。
董事会他不信任,而他那个大儿子,又不太中用,办事不利索,还需要再培养几年,他才放心一点一点放权给他。
所以,司维兴眼看着已经过五十岁的人了,仍旧每天工作到深夜。
窗户外头的雨下得很厉害,管家站在他旁边,替他续咖啡。
司维兴眼有些花,胸口也有点闷。他合上手里的文件,停下笔来休息了片刻。他抬头看向窗外,他种的大片的凤尾竹在狂风暴雨里使劲地摇摆。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
“我记得茵茵跟我断绝联系,也是在这么一个雨天。”他说。
管家跟了他快二十年,是他从势微时就培养起的心腹,对他的私事了如指掌。
管家应了一声,躬身在他杯中添了些热咖啡。
司维兴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她这么些年,一直一个人抚养以钧,也是难为她了。”他说。“可惜她一辈子都没原谅我,以钧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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