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她抢我奶茶!(61)
“我妈…我妈让我不要和汐汐在一处…我反驳了她,所以她才生我气从楼梯摔下来的,早知道我……”
早知道,知道什么?
季汐然看着泪水连连明显后悔不迭的温欣妍,想起那天吴莲逼迫她时说的话,看着四周缺胳膊短腿的病人,听着他们疼痛的呻.吟,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心里忽然一抽,心中越来越冷,慢慢后退了一步。
齐之莹本来想上前,看见她反而往后退,不解道,“汐汐,你干什么,我们不过去吗?”
“不用…不用了。你把这个水果篮送过去,然后和温美人说我还有点事,来不了了,非常抱歉。”
季汐然脸色煞白,叫陈敛和齐之莹都担心的不得了,刚要问她怎么了,就看见季汐然和发病似的,疯了一样跑出去,后面的齐之莹拉都拉不住。
“老季这是受什么刺激了?”齐之莹搞不明白了,赶紧就要追,陈敛连忙拉住她,看着季汐然跑开的方向,皱眉道,“算了……也许汐汐她……真的是有什么事呢。”
“什么事比得上自己女朋友的妈受伤还重要啊。”齐之莹有点理解不能,然而看季汐然刚才那脆弱的小模样儿,她叹了口气,到底没追上去。
“算了算了,谁让咱们是损友,我替她看看吧,回去再敲.诈她一顿好吃的去。”
季汐然一直跑到外头,被冷风吹了一下,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才没那么难受。
她掏出手机,想要给温欣妍打电话的,可是又怕听见她声音会忍不住又折返回去。
摸着手机犹犹豫豫的时候,医院西北门里出来一个穿卫衣的女孩子。
看见她,眼睛一亮,“学姐!”
季汐然抬头,就看见是那天自己在远宣传栏撞到的那个女孩子。
她礼貌笑笑算是打招呼,那女孩儿雀跃的几步走到她面前,仔细打量了她一下,有点担心道,“学姐,你生病了吗?”
“没有……我是随便逛逛……不小心就逛到这儿了……”
这理由太拙劣了,哪有人随便逛逛,最后逛到医院的。不过只要不是她生病,贺沁就放心了,笑着和她道,“正巧我也牙疼,过来看牙医的。学姐,我是二班的贺沁,之前只和学姐互换了号码,学姐都没有问我名字,一直给学姐发消息学姐也没回我,真让我伤心。”
季汐然虽然看起来性格活泼,但并非是容易交心的人,对自己不理她的事表示了一下歉意后,便要走开,“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她的态度冷漠疏离,却不妨碍贺沁依旧上赶着和她说话,笑得和太阳花开似的,“学姐,咱们一块回去吧,我刚好也要回,顺路不挺好的吗。再说,学姐脸色好白啊,我和学姐一块回去,多个照应也好么。”
她都这样说了,季汐然也不好拒绝她,望一眼医院,心里被针扎了一样泛泛的疼。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和这叫贺沁的小学妹离开了。
或许她的离开并不能解脱事情,但是能暂时遏止。
温欣妍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望眼欲穿的一直在往医院门口的方向看。
齐之莹把一杯热茶倒给她,看她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劝她了,“我说温美人啊,老季应该是不会来了,她刚刚不是还给你打了电话吗。”
说起这个齐之莹就郁闷,季汐然这货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丢下她自己跑了,不知道没看见她,她的女朋友多伤心啊。
温欣妍这才把视线收回来,有些难过,很快又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生生扯出一抹笑,“你们外国语学院的……都很忙吗?”
齐之莹摆摆手,“哪儿能啊,那就是老季忙一点。咱们不想多学的,还不是混吃混喝,反正能找到工作就成,像她那样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那不是累死了。”
“是吗……”
的确,季汐然很早就在同学录里写过,她想当外交官的。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谈恋爱并不是剥夺每个人的自由,她不能要求季汐然像是她的影子一样,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啊。
温欣妍想通了一点了,她笑了笑,将心里的落寞藏起来,对齐之莹表达了感谢后,进了她妈的病房。
看见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进来,身后并没有另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吴莲才松了口气。她状似无意道,“欣妍啊,我看刚才你那几个好朋友都来了,怎么汐汐不在啊。”
“她课比较多,挺忙的。”
“这样啊,也的确是,不过是朋友妈妈出了意外,一般人应该不会立即就出现的。”
温欣妍听了这话就觉得不舒服,“妈,我和汐汐关系很好的,她是个好女孩,你怎么总是针对她似的。”
吴莲一听这个,脸就沉下来,“什么叫针对她,是妈妈重要,还是你的好朋友重要。为了朋友,你竟然都不听妈妈的话了!”
“可是我真的和她……”温欣妍有些着急,但望一眼脸色已经黑沉沉的母亲,低头把剩下的话憋在了嘴里。
“我从小又当妈又当爹的把你养大,这时间我吃了多少苦。”
害怕逼得太急了,会适得其反,吴莲不再说季汐然的不好,反而打同情牌,道,“你爸死得早,为了给你凑学费,妈妈去砖瓦房当苦力,那里夏天七八十度的高温,妈妈给人家码砖坯,两块一分钱,一点一点的攒,有多辛苦才把你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攒出来的,你现在就不听妈妈的话了吗?”
她这么一提,温欣妍就想起来,盛夏烈日当空的时候,瘦骨嶙峋的女人穿着破旧的衣服,戴着已经脱絮的草帽,站在砖坯的垄头上,把一块又一块红得烫手的砖堆成一排。
空气中的砖粉在烈日下飞舞呛人,热浪一涌一涌的浮动,女人黑瘦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滴在砖头上,明明她整个脊背都湿透了,双手也被砖磨得都是血泡,却还要顶着焦灼的日头,被工头责骂太慢。
离她干活不远的路边上,常常站着个同样穿得破旧的幼小的小女孩,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样会觉得热,她什么感知都没有,只是拖着一个比她还要高的破塑料袋,一双眼睛死盯着来来往往道路上的人,等他们喝完饮料后,就飞快跑上去,把丢下的瓶子捡到塑料袋里。
她听见工头的谩骂,就往那边看一看,看见女人赔笑的模样,而后就是工头不耐烦的声音,“再磨磨蹭蹭的,就给老子滚蛋!”
“不会的…我会快一点的,工头大哥麻烦担待点儿,帮忙看着我女儿,我就她一个指望了…”
这话她听得麻木了,就转过头继续蹲在路边,等着那些行人丢瓶子。
偶尔过往的小孩子会拿着冰棍走过,看见她的时候,眼神里满是鄙夷,像看无家可归脏兮兮的野狗一样嫌弃,然后就是紧紧护着怀里的冰棍,好像生怕她会抢走似的。
……
这些压抑的记忆被她妈一句话提醒后,铺天盖地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眼里一下就蓄满泪,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她妈那时候卑微求人求人的情形,还是她自己当时真的像狗一样生存的样子。
她痛苦的摇头,“妈,你先休息吧,我去给你倒水。”
第67章
齐之莹晚上回来就把季汐然抓住, 关住宿舍门,和祝棠刘小果来了一场“混合三打”。
祝棠拿着跳绳充当小皮.鞭, 沿着绑住她的椅子走了几圈, 冷笑, “你知道我.党最厌恶的是什么吗, 不是贪生怕死, 也不是贪污腐败。”
刘小果笑嘻嘻的适时拿痒痒挠接上, “当然也不是包养二.奶。”
“?!!”
话一出口, 立即被伺候瞪刑, 被那两人一瞪,她即刻怂了,乖乖退下,留给拿着主审齐之莹一个位置,继续居高临下看着季汐然, 冷哼道。“而是临阵脱逃, 抛妻弃子!”
被按在椅子上用丝袜捆起来的季汐然, “……”
妻也就算了,她哪来的子?
“咳咳, ”话出口, 发觉自己说错了词,齐之莹咳嗽一下,掩盖掉那个尴尬, “抛弃自己受伤的丈母娘和妻子,简称抛妻弃子!”
季汐然无话可说了。她怏怏趴在椅背上, 声如蚊呐,“你不是代替我去看了吗?”
齐之莹怒瞪,“那你和温美人谈恋爱的时候,怎么不叫我去跟她接吻呢!”
季汐然被堵住了。脸一下变得通红。
祝棠和刘小果昨天在她反应不对的时候,就明白了她和温欣妍的关系,也不捅破,只是带着祝福的心理,默默把这件事埋在心底。但是听齐之莹说季汐然临阵脱逃了,祝棠骨子里属于“南侠”的那一份侠义气概被激出来了,她看着季汐然,怒其不争,“你不知道,听之莹说,温美人这一下是真的被伤到心了。”
季汐然闻言,立即抬头看齐之莹。目光灼灼,似在求证。
“当然是真的,我没事骗你好玩儿啊。”齐之莹瞪她一眼,“你不知道,当时温美人那个忧伤哀怨啊,我跟你说,我当时一看见她那副快要碎掉的琉璃模样儿,心里都疼,也就你铁石心肠,放她一个人在那儿。”
她略顿一顿,低声道,“这城市里这么大,和她相依为命的妈病了,她唯一的指望就只有你了,我可从未听见她哭得那么惨过,眼睛红得和在水里泡过似的……老季,你可真不厚道。”
季汐然听她这么一说,仿佛能看见温欣妍一个人孤独寂寥的模样儿似的,还有她们刚来大学时,她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的样子……她猛地抬头,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面面相觑看她,“你干嘛?”
季汐然叹息,“把我松开,我去看看她。”
季汐然打的过去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医院里却还是和白天一样热闹。
不,医院是不能用热闹这个词来形容的。
到医院里来的,脸上都是带有愁苦的。如果身无病,体无伤,干什么要到医院里来呢。所以医院里人多了,并不是热闹,而是无奈和惶惶。
秋天的晚上已经凉气刺骨,季汐然裹紧自己的大衣,急匆匆往二楼病房赶。
过程里她看见一位满身是血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被推到手术室,看见一个断了半个脚掌的男孩子在母亲的安慰下撕心裂肺的哭泣,看见年过半百的中年人扶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步一步往药房里走。
她路过他们,看见了他们眼里的害怕,看清他们身体在发抖。看清他们脸上每一块皮肤都在紧张的绷紧。
人因为疼痛发出的呻.吟,因为骨子里对于死亡的恐惧,都汇在一起,和秋天的冷意,秋天的肃杀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