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跑偏十万里+番外(7)
耿芝对着眼前笑容可掬的慈祥老人,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接过了老人给她的挂满了最多糖浆的那一串糖葫芦,然后在唐娉婷即将给她去买糖画和小泥人的时候出声制止了她:
“唐姐姐,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唐娉婷的脚步一顿,回头问道:“你不喜欢?”
她的神色是那么委屈,就好像耿芝如果不要她买的东西的话,就是在欺负她一样,这直接让耿芝到了嘴边的话语生生憋了回去,换了另一种更加委婉的方式来拒绝:
“不是……”耿芝笑得有点僵硬:“只是太破费了。”
那些活灵活现、姿态各异的小玩意儿和精致可爱的香包绣带发带绢花,不仅耿二妞没能见识过,向来生长于钢筋水泥森林里的耿芝兰连见都没见过,只不过纵然喜欢,她也不敢就这样毫无心理芥蒂地收下唐娉婷给她买的所有东西。
唐娉婷掏出荷包,将一颗金豆子递给了自从看到她出手阔绰便眼巴巴地盼着他们过来的摊主,对耿芝慢条斯理地说:
“喜欢就买回去。都是你的。”
那个摊子上摆的尽是装在精美的小盒子里的胭脂,芍药胭脂是极为娇美的浅红的,月季花制成的则是妍丽的水红色,正红色的牡丹胭脂和嫩红色的杏花胭脂看来卖得最好,只剩两盒了,唐娉婷就捡了个绘着芍药的小瓷盒对耿芝道:
“喜欢哪个颜色?”
耿芝十分客气地笑眯眯回答:“哪个都行,随便。”
——以为这样唐娉婷就会任挑一个回去的小朱雀实在太天真了,只见她听完耿芝的回答之后,略加思索,便每种胭脂都捡了个不同形状的盒子,零零散散一大堆地放进了她腰间那只不知道已经放了多少零散的小玩意儿的乾坤袋里。
耿芝原地失意体前屈。
然后在唐娉婷半强行地带着耿芝扫荡完了一大堆东西之后,两人终于开始往回走了,路上唐娉婷才把那个硕大的包袱收进了乾坤袋,避免引起恐慌和骚动才在这里收了起来,耿芝咬着卷了油麦菜和里脊肉的,两面煎的酥脆可口的面饼,含含糊糊地问道:“唐姐姐,那位老妈妈跟你说了啥呀?”
唐娉婷也叼着个肉饼啃得正欢实呢,乍闻此言,脚步一顿,然后走得更快了:“没什么。”
其实也真没什么,老人家絮絮叨叨了一大通,主题思想只有一个,姑娘要娇养,富养姑娘穷养儿,免得将来被不知道哪样的混小子随便就拐走了,说着说着还难过得哭了起来,说她的女儿就是遇人不淑才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对着所有带着小姑娘的人们都千叮咛万嘱咐,可是只有唐娉婷一个人耐心地听她啰嗦完了这么多,末了还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老人的背,然后就将这些话奉为金科玉律般带着耿芝买东西去了。
二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走出了村子,结果刚离开山会没几里地,唐娉婷的脚步就突然一停,然后将差点撞到自己背上的耿芝险险拉住,一双浅色的,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十分不好相处的琥珀色双眼直直望向了旁边茂密的树丛与齐腰的杂草:
“出来。”
“哈哈哈哈哈!!”一阵粗犷的大笑,几个作武夫打扮的人手执刀枪跳了出来,为首那个一脸络腮胡、皮肤黢黑的大汉清了清嗓子大喝道:
“兀那小娘们儿,知不知道什么叫财不外现?哥们儿几个盯上你好久了,赶紧把身上所有值钱的财物交出来,我们还能留你一命!”
耿芝被这种粗暴简单的打劫方式给震撼到了,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懵逼的状态,唐娉婷却以为她是被吓到了,眼神一凛,那双好似永远都与刀剑之类的东西完全无关的、没有一丁点儿茧子的雪白娇嫩的手终于完全从袖子中探了出来,一手解下了腰间的那把精美华丽、看上去就不能当正经武器使唤的长剑,右手将耿芝往怀里一带捂住了她的眼睛,沉声道:
“我们走。”
“——老老实实把钱全都给我们!”
耿芝的眼被完全捂得严严实实的,可是这并不阻碍她听到外界的声音,而在在视觉被隔绝的情况下,她的听力更灵敏了,只听得飒飒的风声掠过,山贼们的惊叫声此起彼伏,她被唐娉婷抱着御剑直上,腾空而起,一朝扶摇九万里!
唐娉婷在飒飒的风声中对她轻声道:
“我现在……打不过他们,但是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儿伤的。”
“——恭喜您,完成‘朱雀腾云方出众’系列任务第三部分,‘携手同游’,人物朱雀星君耿芝至此已补全百分之三,请再接再厉。”
“滴,系统8273为您发放任务奖励,吐纳之术传承,下品飞剑一口。”
“请做好新人物登场准备,南归国地图开启。”
☆、第9章 金门第九
伟大的朱将军曾经说过十分经典的十六字要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而这个定律被唐娉婷发挥到了极致,被山贼们拦了道之后,连正面刚的半点意思都没有,脚下抹油地就带着小姑娘御剑窜出几里地,而且还特别欠揍,特别贱兮兮地一路高喊着来呀来呀来追我呀——
耿芝又一次体会到了,人,不能只看表面,尤其不能只看脸。
唐娉婷抱着耿芝回到了四星城之后就撒着欢扛着包袱,和一堆花花草草的灵修去给耿芝布置屋子了,她拍板决定,要好好养朱雀,造个一等一的好姑娘出来!
而这点时间她就被放在了白虎堂里,看着姚文卿忙这忙那,咬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拔来的青翠的草,眨巴着眼睛发问道:“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
姚文卿叹了口气,把水盆里的清水往门外一泼:“在用水镜测算你那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小师弟或者小师妹呢——‘思’之一道我本来就不擅长啊,心烦,还是等大师兄亲自出手好了。”
耿芝呆呆地眨了眨眼:“诶,我也是这样被找到的吗?”
姚文卿将那根草从她嘴里拉出来,漫不经心道:“你?找你的时候那阵仗可大了,天衍大道术铺陈了方圆数里的经幡,玄武星君亲自出手,焚香沐浴,动用了多少年来玄武星君们代代相传的白玉竹的算筹——等等!”
“你从哪儿拔的草?!”
“唔,大门口?”
姚文卿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你真会挑……那是大师兄向来占卜用的蓍草,四星城好几年才养的出这么长的有灵气的蓍草呢,待会儿要是大师兄问起来,咱们就说不知道!没看见!晓得不?!”
正说着话呢,卫景就缓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常年一身黑衣,除去那苍白的皮肤,竟只有缠绕在指间的那抹翠绿是一点微微的亮色了,看着他一脚迈入白虎堂门之时,姚文卿下意识地就道:
“我们没看见你的蓍草!没看见!不知道!你自己去门口找!”
“耿芝师妹你来一下。”
两人同时开口。
耿芝立刻做低眉顺眼状递上那根被自己叼得像狗啃过一样的蓍草:“大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卫景道:“谁问你这个了?”
姚文卿和耿芝一齐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听得卫景道:“你来一下,朱雀剑侍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房间,以后你就去南方朱雀堂居住,卯时起练吐纳之法,白日习剑术,晌午过后学卜算观天,申时安歇。”
耿芝心里暗暗叫了声苦,却还是一派乖巧地答道:“是。”
朱雀堂位于四星城之西,在从那万丈玉阶上来之后,只要往周遭一瞥,就能从重重白雾中窥见一抹朱红色。
那抹红色是如此的鲜丽抢眼,却又不流于媚俗,光是看着它就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天然的、勇往直前的烈烈如火的气息迎面压来,一瞬间就能心神开阔,顿觉天高地迥,宇宙之无穷。
耿芝在踏进这片尽是朱红色的建筑物的时候就开始有些慌了,层楼叠榭,建筑结构交错得精巧又复杂,与一眼望去就能将全景收入眼中的白虎堂完全是两个极端。
卫景拉着她的手,将她引到了一座高耸的绣楼前:“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东西都放好了,你的剑侍也在里面等你,就算你暂时不正式修行,在你没有成年之前她都是要照顾你的,你进去便是。”
整座绣楼都由上好的沉香木搭成,萦绕着一股清淡却好闻的气息,朱雀堂这里所有的亭台楼阁之间都有凌空建造的阁道,涂着鲜艳的丹漆。主建筑物是一座屋檐上翘,瓦头扬起的大殿,挂着重重绯色的纱帘,丹楹刻桷,朱楼画阁,比起修道人士的居住地,这里更像是贵女小姐们居住的深闺了。
室内的格调也沿袭了外面那极尽精巧华丽的风格,紫檀雕花拔步床上挂着重重浅绯色的纱帐,上面尽是双面绣的流萤与飞花,一个银制的香薰球挂在大床正空中,散发出缕缕清香,象牙席上是翡翠枕,翡翠枕上是蜀绣枕巾,白玉笔洗和镇纸被和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一起在黄梨木桌子上放的整整齐齐。不管是那恨不得弯出十七八个花来的脸盆架子,还是那雕满了美人与山水的琉璃窗,都让耿芝目不暇接,深刻地感受了一把什么叫极尽奢华。
而在房间的一旁,捧着一个木盘,里面搁着各色碗碟的唐娉婷正在一件件地把饭食往桌子上放,看耿芝整个人都呆立在当场,便问道:“不合心?”
耿芝用力摇了摇头:“我很喜欢。”
白虎堂中,正在挣扎着尝试最后一次推算的姚文卿突然睁大了双眼——
“南归……这可有点麻烦啊。”
卫景赶过去的时候,姚文卿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包袱,正安静地坐在桌前看着青铜人像更漏里的水,一滴一滴落下去,溅起清脆的水声。
那把从不离身的承影剑被他放在桌上,此时他正像抚摸情人般轻柔地擦拭着剑身,姚文卿的眉目极为俊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总是含着微微的笑意,比起过于拘谨严肃的卫景,他是更容易招女子喜爱与男子们妒忌的那种类型。
“算出来了?”卫景将那把乌沉沉的长剑往桌子上一拍,沉声问道。
“算出来了。”姚文卿也十分严肃地回答他,素来风流又多情爱笑的人,在敛去了所有的温和表象之后,威慑度竟然与卫景不相上下:
“大师兄,我去接引青龙星君上山了。”
卫景微微一欠身,权作行了个礼:“姚晚师弟,保重。”
为什么他们这么谨慎呢?原来,星君的命数是完全随机的,真真不确定会遇到怎样的人物,或者说,如果是个人还真能松上一口气,就怕遇上不走正路的妖修,那可就十分麻烦了!
所以姚文卿才要在去迎接朱雀的时候对周遭十分之谨慎,所以他才会在要去迎接身处南归国的青龙星君时,连那面具一样的笑意都不挂着了!
南归国多妖修,传说万妖之王曾于此现形。
卫景看了看天色,觉得为时尚早:“我去把耿芝师妹叫来与你送行——”
“不必了。”姚文卿拎起包袱:“让她休息着吧。”
卫景想了想,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在目送着姚文卿的身影御剑飞起,消失在缥缈的云雾之后,便走向户外,捡了块平滑的大青石开始打坐吐息。
南归国。
尤府。
今日是尤家嫡长女出嫁的大好日子,街道上遍洒了清水,一台又一台的嫁妆从尤府中源源不绝地搬了出来,向着宸王府运去。
尤玉媛害羞地低垂着眼,听着喜婆念叨着例行的吉祥话儿,“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突然就听见窗外有细微的哭声传来,哀哀切切地好不动人!
妆容精致的女子以一种与她的外表完全不符的怪力生生掰断了手中握着的檀木梳:“老娘大喜的日子,谁他妈在那里哭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