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今日也不想接诊(148)
柳青青停手之时已是满头冷汗,毕竟这种控制是一个精细活,万一失控那么中蛊人可就死路一条了。倘若她不是刚才那样专心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放在平时恐怕也是难以成功的。
她抹了一把汗,又突然扬起一个笑容,目光看向罗芳裘:“怎么样?”
罗芳裘:“你……”
她将铃铛捡起来,诧异地看过去,挑眉道:“当真没有高人指路?”
正在此时,远处却浮现一个青翠的身影。柳寻芹淡淡道:“我可以担保,她这法子绝对是自己想出来的。你为什么总是执着于和我比较,不去看看底下的江山人才辈出?”
她道:“哪怕不是这次,饶是我,也免不了有被后人超越的一日。所有人都会有这么一日,无非是早晚的关系。”
罗芳裘却突然笑了:“是么?你也会甘心被别人超越吗?”
柳寻芹:“这不是甘心与否的事。对了,如今蛊毒已解,按照约定——”
一根细藤裹住了越长歌的腰身,仿佛是在讨好主人一般,谄媚地将其圈到了柳寻芹身边。
越长歌顺手伸了个懒腰:“啊……自由了。”她弯起眼睛:“还好没有愁眉苦脸地过这几日。本座就知道柳柳儿一定可以的。”
“确切地说,是她。”柳寻芹没有给自己居功的习惯。
越长歌无辜道:“自然,本座的小小柳也是一样聪慧可爱。以后不喊你逆徒了。”
只是下一瞬间,那藤蔓松开了越长歌,似是改了方向,飞快地捆上罗芳裘的颈脖,勒出了一道明显的凹陷,余下的部分生出荆棘,一把抽上了她的身躯。
这一藤鞭裹着秋后算账的力,丝毫未曾手下留情。
雪白的皮肤上裂了一大道豁口,她穿着黑衣,颜色不显得狰狞,只是濡湿了一大片,只有滴落到手上地上时才能看得出来触目惊心的鲜红。
柳寻芹的距离与她迅速拉进。
“怎么?要杀了我算账?”那女人痛得表情狰狞了一瞬,随即扬眉笑开,目光却盯着一旁的柳青青,眼底终究滑过一片释然。
“早对她下蛊那一刻起,你应该知道自己没有活路。”
藤鞭越束缚越是紧绷,慢慢地缠绕着。罗芳裘不再看柳青青,她闭上眼,听到了自己体内骨骼崩裂的声音,因为早有准备,况且并不怕死,她心中倒也没有什么遗憾。
虽说蛊还是被解了出来,不过眼看着柳寻芹明显憔悴的神色,能难倒她这么多日,岂不也是一种嘉奖?
死得其所,快哉!
她此生再没有牵挂了,反而肆意畅快起来。
还剩最后一口气时,她朦胧地听见身旁传来扑通跪倒的声响,“……干娘!”有人胡乱擦过了她口鼻中溢出的鲜血,抹成一片。
“柳长老。”少女的声音似乎有些慌,但强行镇定下来,因为祈求而显得卑微:“您高抬贵手——您留着她一条命可好?”
柳寻芹微微蹙眉,抬起的手一顿,脚边扑上来一个人影:“柳长老,看在我解了蛊的份上,您不是说欠我一道人情吗?就这一次,就在这件事上可好?您废了她都行,留一条命可以吗?”
柳寻芹脸色淡淡,既没继续,也不答应,似乎在思忖。
柳青青抿着下唇,见这边说不通,又骤然扒到了越长歌身上。年轻的少女的泪珠不自觉一颗颗在脸上滚落下来,滴落进土地里,看起来有些崩溃:“师尊,师尊……你让柳长老留一手可好,我恨她,但她是,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不要……不要这样……”
“奇怪的执着,”柳寻芹在一旁冷声道:“越长歌对你不比她对你好吗。”
柳青青低着头,哽咽着点点头,又摇摇头。也许越长歌对她确实算得上好,但是她知道那个女人的好也总是撒向别处,就如同广泛地喜爱着一整座峰从犄角旮旯里捡回来的小崽子。越长歌对她好,只是因为越长歌是越长歌,而不是因为她是柳青青。这对于一个少女敏感的心思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罗芳裘独来独往惯了,身旁也并没有别人。何况论年限,她们二人的确相处得要更长久一些。
越长歌扶起泣不成声的小徒弟,拇指微微拨弄,一下子擦去了她面颊上的泪水。
她叹了口气,只见柳寻芹也在看着自己,便道:“算了吧柳柳,反正本座也没什么大碍。我家徒儿……小丫头哭得怪可怜的。”
她家师姐在一旁轻讽:“我见过的医修都没有你这么仁慈的心肠,今日瞧见活菩萨了。”
“才第一天回来,你就这么和我说话。”一只手挽过了她的手,攀上去捏了捏柳长老的脸颊,让她此时此刻的冷淡威严感极大地冲淡了,“以后怎么对我,可真是不能想象呢柳长老。”
柳寻芹将手放下,脸颊旁温热而鲜活的触感,终于让她在这些天找回来了一点人气儿。
“既然你认为,那便……也好。走了。”
医仙大人弹指之间,将那跟捆满法力的细藤收了回来,再不管倒地不省人事的那个女人已经一下子扑过去的柳青青,提脚这就要毫不留恋地离开。
当然,她还顺手拉住了越长歌。在牵住她的手之时,那个女人莫名地笑了一声,将两人牵住的手拿起来,又微微错开,变成了十指相扣的样子。
“回去还能成亲吗,柳柳?”越长歌歪着头道:“实在不行,下一次还是规规矩矩等个十二年好了。果然逆天而为就是容易出乱子。你看……”
待二人将柳青青和罗芳裘远远甩在身后时,越长歌突然靠过去,将柳寻芹揉在怀里,她吸了一口气:“你看。师姐,你又瘦了,再清减下去真没剩几两肉了。”
柳寻芹安静了一会儿:“这几日心情不好,情志所扰,也许会稍微消瘦一点。”
“心情不好?你在担心我?”
“没有,我不会让你出事。但这次她把你掳走,”柳寻芹:“本和你没有太多关系,只恨一时大意。上次她来时就该有这个防范。”
“所以我此次并未出手解蛊,而是交给柳青青,唯恐她对我还有执念,到时候又——”柳寻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说到最后,有些不悦地蹙眉。她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应当不会了。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别操事后心。人生总是难以预料的。”越长歌笑了笑:“谁说在成亲夜被绑架不是一种格外的体验呢?有我在先,怕是全天下富丽堂皇的洞房花烛夜都少了些波澜,显得略有些小儿科了。啧,本座回去还能多写几个话本子吹嘘一下……”
柳寻芹一眼横过去,“你是怎么做到心态一直这么好的。”
一根手指轻佻地搓了搓她的下巴:“这可是本座日日容光焕发的秘诀啊。平时不可轻易传授,但其中有一条肯定是——”
柳寻芹感觉额头上覆来一片阴影,一个吻落在了上面,还残留着亲住花儿的细柔力道,带着那个女人身上特有的馨香。
“我一直很相信你,师姐。”
柳寻芹闻言笑了一笑,有时候很难不被这些轻快的情绪感染。只是这会儿又听越长歌在那边纠结道:“不会真的还要等十二年呢,本座回去得再算算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好日子——不可能啊,老娘和你天生一对地造的一双,老天这么不长眼的?”
柳寻芹突然拍开她,神色淡淡地走远:“什么十二年,成亲不成第二次。不吉利。”
越长歌愣住:“什么?”她有些伤心道:“那……那就这样没有了?”
柳寻芹没有回答她。
“罢了罢了,凑合着过。”越长歌整理了一下心情,叹了口气。
“没有十二年。也不用等待了。”
正当越长歌蹙眉时,耳畔一道声音响起,恍若静水流深,带着一种脉脉的温淡。